第一百零七章 驰道星夜逢故影 新郑雾暗藏杀机
河内郡的驿站油灯如豆,陈墨将那枚写着“新郑”的竹简在指间转了三圈。竹纤维里还带着新割的青涩气,墨迹是秦国军工坊特有的烟墨——这种墨里掺了桐油,遇水不化,寻常人根本得不到。送简的人既懂密信规矩,又有渠道弄到军工坊墨,绝非普通细作。
“师父,要不要绕开新郑?”石匠正往连弩机的机括里填淬火的铜钉,这是墨家新改的“速射装置”,能让箭支连发更快,“从南阳郡走武关道,虽然远三天,却安全得多。”
陈墨摇头,指尖在舆图上点出新郑的位置:“内史腾灭韩后,新郑的粮仓一直由他的旧部看守,那里存着够秦军吃半年的粮草。吕不韦若想动咸阳,必先断粮草——这枚竹简,是在提醒我新郑有险。”他突然想起内史腾临终前的话,“那老将军总说‘粮草是兵的胆’,果然没说错。”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沙尘撞在窗纸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陈墨瞬间按住腰间的匕首——那响动不是风,是有人用箭杆捅窗户试探。他对石匠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后退,躲到驿站的粮囤后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三个黑衣人身形如猫,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是淬了毒的。他们显然对驿站的布局很熟,直扑陈墨刚才坐的案几,刀光劈在空案上,木屑溅起半尺高。
“在粮囤后面!”为首的黑衣人低喝,挥刀就砍。就在这时,粮囤突然“轰隆”一声塌了,里面滚出十几个涂着桐油的陶罐,落地即炸,浓烟瞬间灌满整个驿站——是墨家的“烟弹”,里面掺了巴豆粉,呛得人涕泪横流。
陈墨拉着石匠从后窗跃出,落地时正撞见两个守在外面的黑衣人。他没拔刀,而是抓起地上的马粪,劈面甩过去——黑衣人躲闪的瞬间,石匠的连弩机已经射出两支箭,精准钉在他们的手腕上。
“往新郑方向跑!”陈墨翻身上马,马蹄踏过驿站的柴堆,火星溅在黑衣人的衣袍上,瞬间燃起明火。他回头瞥见为首的黑衣人在火中嘶吼,腰间露出半块令牌,上面刻着“相邦府”三个字——果然是吕不韦的人。
快马奔出十里地,石匠才喘着气问:“师父,您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那枚竹简是饵。”陈墨勒住马,让坐骑在溪边饮水,“送简的人算准我会疑新郑,定会在此停留查探,正好给吕不韦的人报信。”他从马鞍袋里掏出块干粮,掰了半块喂马,“但他们没算到,我不仅疑新郑,更信墨家的鼻子——相邦府的人用的熏香里有龙涎,三里外都能闻见。”
黎明前的新郑笼罩在薄雾里,城墙的轮廓像头伏在平原上的巨兽。陈墨换上韩地农夫的短褐,牵着马混在进城的人群中,眼角的余光扫过城门的守卫——他们的甲胄虽是韩军样式,腰间却挂着秦国的铜符,是吕不韦派来接管新郑的“监城卫”。
“听说了吗?昨天监城卫把内史将军的旧部都抓了,说他们私通赵国。”排队时,旁边两个挑着菜担的农夫在闲聊,“连管粮仓的张都尉都被砍了,尸体就挂在南门外。”
陈墨的心猛地一沉。张都尉是内史腾的亲随,当年在颍水曾替他挡过一箭,绝非通敌之人。吕不韦在这个时候清洗内史腾旧部,显然是怕他们碍事——新郑的粮仓,怕是真要出事。
进城后,他直奔西市的墨家暗舵。那是家不起眼的笔墨铺,掌柜的正在用韩地的软毫抄写“书同文”简册,见陈墨进来,眼皮都没抬:“要哪种墨?松烟的五十钱,油烟的八十。”
“要掺了桐油的。”陈墨答出暗号,手指在案上写了个“新郑”二字。
掌柜的眼神一凛,引他进后堂,掀开地窖的石板:“下面说话。”
地窖里堆满了竹简,最上面一卷是内史腾留下的《新郑防务录》,陈墨翻开一看,心彻底凉了——上面用红笔标着粮仓的布防,每个暗哨的位置都被圈了出来,旁边还有行小字:“吕府密探三日一查”。
“内史将军的旧部被抓前,托人送来这个。”掌柜的递过个陶罐,里面是块揉皱的麻布,上面用血写着“水”字,“他们说监城卫最近总在粮仓周围挖沟,夜里还能听到水声,不知道在搞什么。”
陈墨的指尖在“水”字上顿住。新郑城外有洧水支流,若挖沟引水,再点燃粮仓……他猛地想起内史腾说过的“韩地粮仓用夯土混糯米汁筑成,不怕火,就怕水泡”——吕不韦是想毁了粮仓,嫁祸给赵国残兵,再借“护粮”之名调动咸阳的禁军!
“墨家在新郑有多少人?”陈墨问。
“算上外围的,能凑三百弟兄,都是会治水的工匠。”
“够了。”陈墨将《新郑防务录》揣进怀里,“你带一百人去堵他们挖的暗沟,用墨家的‘水闸’技术,让水流改道往城南的洼地去。我带剩下的人去粮仓,看看能不能保住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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