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向后倒退,像无数把插在地上的利剑,直指灰蒙蒙的天空。陈墨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的铜钥匙——这是“故人”老者留下的最后痕迹,他至今想不通,这个害死项燕的凶手为何要在最后关头示警,更想不通那所谓的“密道”究竟通向何处。
“陈先生,前面就是咸阳了。”王离撩开车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数日的奔波和防备,让这位年轻的将军眼下布满了青黑。
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连绵的黑影,那是咸阳城外的夯土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墙外的驰道上行人渐多,有推着独轮车的农夫,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吏,还有背着行囊的商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这座帝国都城的敬畏。
只有陈墨知道,这座繁华都城的表象下,掩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和血腥的阴谋。
“项伯呢?”陈墨问道。这几日,少年总是独自坐在马车角落,捧着那卷陈墨整理的兵法竹简,一言不发,眼神却日渐沉静,像淬了火的精铁。
“在后面的马车里,陈砚陪着他。”王离道,“放心,我的亲兵寸步不离。”
陈墨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不安。进入咸阳,就意味着踏入了嬴政的掌心,任何疏忽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更何况项伯的身份如此敏感。
马车驶过渭水桥,桥头的卫兵仔细检查了王离的符节,目光在陈墨身上停留了许久,才放行。踏上咸阳的土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威严的气息,街道宽阔整洁,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身着黑色秦服的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透着帝国都城的井然有序。
但陈墨却从这份井然有序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街角的酒肆里,几个看似寻常的酒客眼神锐利,不时扫视着过往行人;巷口卖炭的老翁手指粗糙却关节分明,显然是常年握刀的痕迹;甚至连路边玩耍的孩童,都在不经意间传递着奇怪的眼神。
“赵高虽死,党羽仍在。”王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声道,“陛下正在彻查,城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陈墨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些人监视的未必是赵高余党,更可能是他这个“吕不韦之子”。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停下,这里离皇宫不远,却远离喧嚣,门口有亲兵把守,显然是王离早已安排好的地方。
“委屈陈先生暂住此处,等陛下召见。”王离道,“项公子和陈砚会住在隔壁的院子,方便照应。”
陈墨谢过王离,刚要下车,却被他叫住。
“陈先生,”王离的脸色有些凝重,“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但说无妨。”
“吕不韦……吕不韦在流放途中自尽了。”王离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在你被押回咸阳的前三天。”
陈墨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吕不韦死了?那个将他从长平战场带回、教他读书识字、引他入仕途的人,那个既是他生父又形同恩师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想起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时的专注,想起他在相府对自己的教诲,想起他被罢相时的落寞……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怎么死的?”陈墨的声音带着颤抖。
“说是饮鸩自尽,具体的……没人知道。”王离道,“陛下对此事讳莫如深,连李斯大人都不敢多问。”
陈墨的心沉到了谷底。吕不韦绝非懦弱之人,他不可能轻易自尽。这背后,一定有阴谋,很可能与自己的身世和那份名单有关。
“我知道了。”陈墨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进宅院。
这是一座典型的秦式宅院,不大却雅致,院里种着几棵槐树,墙角还有一丛修竹,透着几分文人气息。显然,这里的主人曾是个雅士。
“陈先生,您先歇息,晚些时候会有人送吃食过来。”王离的亲兵引他到正房,躬身退下。
陈墨坐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吕不韦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复杂。嬴政杀吕不韦,是不是意味着也不会放过他?那份名单到底揭露了多少秘密?赵高虽死,他布下的局是否还在继续?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头痛欲裂。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咸阳城,将会是他命运的终点,也可能是……新的起点。
接下来的几天,陈墨被“软禁”在这座宅院里,王离派人送来食物和书籍,却绝口不提嬴政何时召见。项伯和陈砚偶尔会被允许过来探望,项伯依旧沉默寡言,却开始主动向陈墨请教兵法,陈砚则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出一点差错。
这日午后,陈墨正在院中练习剑法——这是他从白起那里学来的秦式军剑,招式简洁凌厉,能让他在挥剑的过程中保持冷静。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离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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