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的支流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陈墨按住腰间的剑,听着身后渐次清晰的马蹄声,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袖中那枚吕字令牌——方才在临淄城外听到的蹄声,并非田假的追兵,而是一队拖着粮车的齐地流民。为首的老汉裤脚沾着泥,见了陈墨的秦军装束,非但没躲,反倒拄着拐杖迎上来,声音发颤:“官爷,是去莒城的吧?可别往前了,田假的人把莒城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鸟都飞不进去,还抢我们的粮,说要……要跟大秦拼命呢!”
陈墨蹲下身,帮老汉扶稳翻倒的粮袋,指尖触到袋里的麦饼,还带着余温——是稷下学宫附近的麦饼,上面印着学宫特有的“稷”字纹。“老伯,你见过田假的人?”他声音放轻,目光扫过流民队伍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有没有提过,最近抓了些读书人?”
老汉叹了口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怎么没提!前儿个在河边洗衣,听见两个当兵的嘀咕,说抓了十几个念书人的家眷,关在莒城的老宫里,要拿他们换什么‘玉疙瘩’。还说要是大秦不答应,就把老宫炸了,让那些家眷陪葬!”
“炸了?”陈墨心里一紧,想起酸枣密室里的震天雷,“他们有没有说用什么炸?”
“没听清,只说黑乎乎的,碰着火星就炸,比打雷还响。”老汉缩了缩脖子,“官爷,你们可得小心,田假那小子,连自己的亲哥哥(田建)都害,心黑着呢!”
送走流民,陈墨站起身,望着暮色中隐约可见的莒城轮廓——那座城坐落在淄水北岸的高地上,城墙是用青色的条石砌的,此刻城头已经亮起了火把,像一条暗红色的蛇,缠绕着整座城。“大人,”侍卫长赵虎走到他身边,肩上的甲胄沾着尘土,“方才探查的兄弟回来报,前面的石桥被人拆了,淄水这几日涨水,没法蹚过去,只能绕山路走。”
“山路要多走多久?”陈墨问。
“至少两个时辰,而且山路窄,只能单人单马,马车过不去。”赵虎压低声音,“兄弟们都担心,要是赶不及三日后的约定,那些家眷……”
“赶得及。”陈墨打断他,目光落在侍卫们受伤的手臂上——方才路过一片芦苇荡时,遭了田假设下的陷阱,两个侍卫被竹签扎伤了腿,现在还在渗血,“让受伤的兄弟先在附近的破庙里歇息,留下两个兄弟照顾,其余人跟我走山路。”
“大人,那你……”赵虎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墨的眼神制止。他知道陈墨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只能躬身应道:“是。”
夜色渐浓,山路两旁的树林里,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项伯离开前,曾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说“先生,等我回来”,那少年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让他想起当年在楚地,项燕战死时,项伯也是这样看着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人,你看前面!”走在最前面的侍卫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山路下方的一片灯火。陈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山脚下有一座村落,村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几个穿黑衣的人影在村口巡逻——是田假的人。
“绕开村子,从村后的坡地走。”陈墨压低声音,率先钻进树林。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村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接着是男人的呵斥:“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狗!田将军说了,谁要是敢往外传消息,就杀了全村人!”
陈墨的脚步顿住。他想起方才流民老汉说的“抢粮”,想起那些被劫持的学士家眷,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赵虎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道:“大人,我们人少,不能硬闯,等秦军来了再说。”
陈墨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冲动行事,只会害了村里的人,也会打草惊蛇,让田假对学士家眷下毒手。
绕过村落,山路愈发陡峭。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赵虎立刻拔出剑,喝问:“谁?”
“别动手!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穿着儒衫的老者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拄着一根木杖,背上背着一个布包,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是稷下学宫的老儒鲁先生,之前在学宫门口,曾和陈墨谈过《诗经》的注解。
“鲁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墨惊讶地问。
鲁先生喘着气,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麦饼,递给陈墨:“我孙子被田假抓了,我放心不下,就偷偷跟了来。你们要去莒城救家眷,我能帮上忙——我在莒城住过十年,知道老宫的路,还知道田假和那些黑衣人的联络暗号。”
“联络暗号?”陈墨眼睛一亮。
“是。”鲁先生点点头,“那些黑衣人,就是吕不韦的旧部,他们和田假联络时,会说‘吕公托梦,需见玉印’,田假的人就会回应‘莒城老宫,正午为约’。还有,老宫的地下室里,藏着他们的粮仓,要是能烧了粮仓,田假的人就没了粮草,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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