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落定,屋里静得能听见血滴在地板上的轻响。
闻人烬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枚挂在地表的赶尸铃不过一寸,却再没往前伸。陈九黎的手压在她腕上,力道不大,但稳。沈照的骨鞭横在身前,鞭节微颤,像是还在感应什么。
铜镜被红绸裹着,躺在桌上,镜面朝下。
没人动它。
可屋里的气流变了,不是风,是那种肉眼看不见的、从地底往上爬的冷劲儿,贴着脚底往上钻,带着一股铁锈混着香灰的味道。
“它还在响。”沈照开口,声音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沙。
陈九黎没应,只把左手三枚银针重新夹回指缝。刚才那一阵阳气外放,左眼金纹还没退,看东西依旧泛着金边,像隔着一层老玻璃。他盯着铜镜,不动,也不说话。
闻人烬终于收回手,坐回桌边,左手掌心那道血纹已经淡了,可心跳还是乱的。她咬断了半截毛笔杆,吐出来,又从粉盒里摸出一把糯米,撒在铜镜四周。
“它不是法器。”她说,“是容器。”
陈九黎抬眼。
“我爹书房里有本破册子,讲的是‘魂镜’——把一场祭典的魂魄全锁进去,像存档。谁碰,谁就听见,谁就看见。”她顿了顿,“这镜子,存的是活人祭。”
沈照伸手,探阴棒轻点镜缘。棒身刚触到符咒,突然一震,差点脱手。她眉头一拧,指尖在羊皮纸上划了两道,香灰一盖,纸烧了,灰落在棒上,裂纹止住。
“阴文混古篆。”她说,“‘戊戌年七月初七,血启门,魂归位’——这不是咒,是时间。”
陈九黎眯眼。
“有人在那天开了门。”他说,“用血,把魂送回去。”
“不是送。”闻人烬冷笑,“是塞。硬塞。”
她抓起红绸一角,用指甲刮了点自己指尖的血,抹在符文上。血一沾,那些字像是活了,顺着绸面爬,最后拼成一个阵图,像是鼎的轮廓,三足两耳,耳上还挂着半截红绸——正是陈九黎在万人坑扯断的那截。
“我认得这结构。”她声音低下来,“闻人家的老祭典图录里有。七杀锁魂,活祭一人,镇三年地脉。”
陈九黎盯着那阵图,左眼金纹一闪。他忽然抬手,银针点眉心,力道不轻,刺得眼角一跳。金纹骤亮,顺着符咒往里探,像是在读一段藏在字缝里的记忆。
“主祭者左手执铃。”他低声说,“右手掐诀,嘴里念的是‘归位咒’。被祭的是个女孩,十四五岁,穿白裙,脚踝上绑着红绳。”
沈照忽然抬头。
“她没死。”她说。
两人看她。
“她被推进鼎的时候,心还在跳。”沈照的声音冷得像冰,“通幽骨能感活人执念。那女孩……是被活活烧死的。”
屋里一下子沉了。
闻人烬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可她没喊疼。她盯着铜镜,眼神有点空。
“我想进去。”沈照突然说。
陈九黎皱眉。
“这镜子不是通道,是陷阱。”他说,“进去容易,出来难。”
“我知道。”沈照把骨鞭插回腰后,抬手解开麻绳,长发散开,遮住深陷的眼窝,“可它只显片段,看不清主祭者脸。我要亲眼见。”
“你拿什么当引子?”
“通幽骨。”
她话音一落,直接抬手,骨鞭抽出,不是鞭,是根指骨,从她掌心刺出,泛着青白光。她反手一划,指尖破,血滴在铜镜上。
镜面“嗡”地一震。
红绸猛地绷紧,像是要飞起来。陈九黎一把攥住,红绸缠上手腕,阳气灌入,稳住。
沈照闭眼,骨指缓缓刺向镜面。
就在接触的瞬间,屋里的灯全灭了。
不是断电,是光被吸了。蜡烛火苗缩成一点,像被什么东西咬住。空气变稠,呼吸都费劲。
“稳住!”陈九黎低喝,红绸另一端甩出,缠住沈照手腕。
闻人烬立刻抓起赶尸铃,摇。
铃声一响,空间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嗡鸣四散。沈照的身体猛地一抖,唇角溢血,可骨指已经没入镜中。
三人的意识,被猛地一拽。
——进去了。
眼前是暗道。
石壁湿滑,青苔密布,地上一串血脚印,从入口一路延伸。空气里有香,浓得发腥,混着铁锈味。
“跟紧。”陈九黎低声道,红绸缠在三人手腕上,连成一线。
往前走,拐两道弯,光线变了。前方有火光,跳动的,像是火把。
祭坛。
青铜鼎立在中央,三足两耳,鼎底压着一块骨片,刻着“归位者三”。火光下,十几个穿黑袍的人跪着,背对三人,头垂得很低。
正前方,一个女孩被绑在柱子上,穿白裙,脚踝红绳,脸看不清,但呼吸急促,肩膀在抖。
“就是她。”沈照说。
“主祭呢?”闻人烬扫视一圈。
陈九黎闭眼,左眼金纹微闪。他在找时间的流向——记忆是碎片,但金纹能感知“高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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