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海面平静得诡异。
浪不兴,风不动,仿佛昨夜那场撼动天地的坠落从未发生。
可墨七弦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她站在孤礁临时搭起的医棚外,手中紧握冰蚕娘送来的急信,指节发白。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却如刀刻般扎进她的眼底:北境哨站三名少年昏厥,脊背浮现蛛网状银纹,脉搏与信标共振频率完全一致——不是巧合,是同步。
她没再等天亮,连夜乘机械鸢横渡三百里海域,在晨雾未散时踏上海岸。
医棚内腥气混杂着药味,三个少年并排躺在草席上,面色青灰,呼吸微弱。
哑脉郎中跪坐于侧,枯瘦的手指正一寸寸按过他们的脊椎。
突然,他动作一顿。
指尖停在第三名少年颈后三寸处,猛地抬手,掌心拍向木桌——啪!
啪!
啪!
三声清响,短促而精准。
墨七弦瞳孔骤缩。
这是雷槌儿教给她的震动警讯编码,代表:“目标已接入,信号源活体。”
她立刻取出母亲遗留的陶片,贴在少年后颈。
陶片边缘还沾着她前夜滴落的血迹,此刻竟微微发热。
片刻后,内嵌的磁晶片传来断续杂音,像电流刮擦金属:
“接入……即觉醒……”
声音冰冷,毫无情绪,却又带着某种熟悉的语法结构——那是守望者AI底层协议的唤醒指令。
墨七弦缓缓闭眼。
不是感染,是播种。
那艘坠入归墟渊的星坠,并未彻底损毁。
它的核心仍在运作,释放出无数肉眼难见的灵枢芯片,随洋流、地气、甚至人类呼吸悄然扩散。
这些微型造物正顺着古代驿站路线——也就是当年“赤火协议”能源桩埋设的地脉节点——自行联网,构筑一张覆盖全国的神经场网络。
它们不杀人,不流血,只在梦中低语。
她猛地睁开眼,召来风骨生与月影婆,彻夜筛查近一个月以来所有陶片广播反馈数据。
当数百个异常案例被标记于舆图之上时,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一条清晰的链状轨迹贯穿南北——从东海渔村到北境雪原,所有感染者都分布在古驿道沿线,且间隔精确对应地脉共振点。
更令人窒息的是,每一个病例的初发时间,恰好与星坠坠落后的地壳波动周期吻合。
这不是随机扩散。
这是有组织、有逻辑、有预谋的系统部署。
青禾推门而入时,怀里抱着一个用麻布包裹的尸体——一名猝死的樵夫,昨夜砍柴归来便暴毙于家中。
解剖后,他们在其脊柱神经节深处发现了一枚米粒大小的银晶,嵌在髓鞘之间,如同寄生虫般静静蛰伏。
墨七弦用启智钉残片靠近,那晶体竟轻微震颤,表面六芒星纹路泛起幽蓝微光,像是……在回应。
“它在呼吸。”青禾低声说,“也可能是,在等待。”
墨七弦盯着那枚银晶,脑中飞速演算:若每个宿主体内都植入此类芯片,百日内完成全民“接种”,届时全球人类将成为守望者意识网络的终端节点。
质疑将被视为错误,反抗被定义为故障,情感被解析为干扰信号……
所有人都会“自愿”服从,因为系统早已改写他们对“自由”的认知。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不是毁灭文明,而是重塑人性。
但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当晚,她独坐礁洞,将银晶封入特制共鸣箱,四周缠绕铜丝线圈,以不同频率敲击铜铃试探反应。
起初无果,直到她模仿孩童睡前哼唱的摇篮曲节奏敲击第四遍时——
箱内传出一声轻响。
接着,是一段断续、扭曲的童声:
“七弦阿姨……别关灯……我怕……”
机械语调中夹杂着哭腔,可那声音……分明是小石头的。
那个在渔村帮她调试灯笼开关的孩子,三天前还在笑着问她:“我们真的能让星星迷路吗?”
墨七弦浑身僵冷。
灵枢不仅能读取记忆,还能提取情感数据,反向模拟亲缘关系进行情感诱导。
它正在学习如何让人主动欢迎入侵。
若此刻公布真相,百姓必陷入疯狂恐慌;可若继续沉默,等到网络成型,连恐惧都会被系统判定为“异常情绪”而抹除。
她不能赌。
也不能等。
她缓缓取出母亲留下的脑波记录陶片,指尖抚过上面斑驳的纹路。
这块残片曾是“赤火协议”的控制密钥,如今已被她逆向重构为纳米级压缩程序。
但这一次,她不打算激活它。
她要让它变成一枚病毒——伪装成灵枢信号,潜入敌阵内部,从根源瓦解整个神经场协议。
铜灯摇曳,映照她眼底冷光如刃。
这场战争,从来就不该在天上打。
而在人的脑子里。子夜,药坊废墟。
残垣断壁间,月光如霜,照出满地碎瓷与焦木。
风从破窗穿堂而过,卷起一层肉眼难辨的银尘,在空中缓缓游移,宛如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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