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板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枯树皮般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那是个极其衰老的老妇人,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一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麻木。
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洗得看不出颜色的旧棉袄,身体佝偻得厉害。
“婆婆,打扰了。”
张清明尽量让语气温和,“我们是…王双喜以前铁路上的朋友的后辈,听说他老家在这里,有些他留下的旧物…想看看,做个念想。”
他临时编了个身份。
“朋友?旧物?”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在张清明和林薇薇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薇薇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死寂般的麻木。“没了…都没了…人都死绝了…东西…早些年…被那些戴红箍的…抄家…烧的烧…砸的砸…哪还有东西…”
“那…您知道,他当年…很宝贝的一套线装书?蓝布函套,有银色云纹的…”
林薇薇忍不住开口问道。
“书?”
老妇人听到“书”
字,深陷的眼窝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门板,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尖利而怪异:“书…书…祸害!都是书惹的祸!双喜…就是被那些书…害死的!招鬼!招灾!烧了!都烧了!灰都扬了!”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就要关门!
“婆婆!”
张清明眼疾手快,用脚抵住了门板,“您别激动!我们只是问问!那书…真的一点都没留下吗?哪怕…一张纸?”
“纸?!”
老妇人关门的力量出奇地大,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张清明,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一种疯狂的怨毒,“没了!一张都没了!滚!都滚!再不走…鬼…鬼又要来了!它就在书里!在找东西!要人命!”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猛地将门彻底关上!
里面传来插销落下的声音和压抑的、如同哭泣般的喘息。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
唯一的知情人陷入癫狂,言语混乱。
张清明和林薇薇站在紧闭的门外,面面相觑,心头沉重。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被山梁吞没,荒芜的山坳迅速被暮色笼罩,寒意刺骨。
“她没说谎…”
林薇薇抱着胳膊,身体微微发抖,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更加苍白,“那套书…真的‘招鬼’…怨气…好深…就在这附近…我能感觉到…那‘印’…越来越烫了…”
她手腕上的“乱魂铃”
又开始轻微震颤,发出断续的叮当声,如同警报。
张清明的心猛地一沉。
老周给的“三天”
期限,眼看就要到了!
压制在减弱,那东西随时可能精准定位!
而王双喜家的线索又断了,那套书和书里的东西,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林薇薇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土屋旁边倒塌的院墙根。
那里堆着一些破碎的瓦砾和朽木。
暮色中,一点极其微弱、异样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张大哥…你看那里…”
她指着墙根一堆碎瓦片下露出的一个小角。
张清明快步走过去,拨开碎瓦。
下面埋着一个巴掌大小、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小心地拿起,剥开层层油布。
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极其老旧的硬纸板相框。
相框的玻璃早已碎裂,里面镶嵌着一张边缘泛黄、严重褪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人。
背景似乎就是坳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左边站着一个穿着旧式铁路制服、面容憨厚、笑容有些拘谨的年轻男人——依稀能看出王双喜的影子。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碎花布衫、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年轻姑娘,姑娘依偎着他,笑容灿烂而羞涩。
照片的右下角,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庚戌年秋,于文曲坳口。双喜、秀娥留念。”
秀娥?
王双喜的妻子?
还是…恋人?
张清明翻过相框。
相框的硬纸板背面,似乎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刻划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刻痕很深,充满了绝望和怨恨:
“书…祸根…秀娥…被书吃了…鬼…在书里…在找…那张画…不能给…死也不能给…”
“秀娥…”
林薇薇脸色煞白,手腕上的乱魂铃细碎震响,“感觉…好重的怨气…缠在照片上…像…像勒着脖子的绳子…”
她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向坳子深处那片更浓的阴影,“它…它动了!那‘印’…烧起来了!在…在祠堂!祠堂塌了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如同沉埋地底千年的冰棺开启,猛地从老槐树后那片倒塌的青砖废墟中弥漫开来!
空气里的腐朽气息瞬间被一种陈年墨臭、血腥和冰冷铁锈的混合味道取代。
风停了,连虫鸣都彻底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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