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山洞睡的第一晚，格外踏实。听着岩缝里滴滴答答的泉水声，闻着干燥岩石和干草混合的气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稳。总算有个像样的、没人打扰的窝了。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准备继续收拾新家，再把旧山洞里剩下的一些零碎东西，主要是那张大床的木板，分批搬过来。日子虽然紧巴，但有了新希望，干活都格外有劲。
我们正忙着把洞口的藤萝整理得更隐蔽些，就听见下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带着哭腔喊我们的名字。
“平萍姐！小九！小娴！你们在不在啊？”
这声音……是堂妹小雅？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们搬来鹰嘴崖，除了我们自己，没人知道啊！
我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示意小九和小娴别出声，我悄悄拨开藤萝，往下看。
只见小雅头发散乱，脸上又是汗又是泪，跑得气喘吁吁，正站在我们旧山洞那个方向下面的山坡上，朝着空荡荡的山洞方向哭喊。她脸上是真真切切的慌张和害怕。
“平萍姐！你们快出来啊！出事啦！奶奶……奶奶她……”她急得直跺脚，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看她不像装的，而且她以为我们还在旧山洞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小雅！我们在这儿！”
小雅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我从鹰嘴崖半山腰的藤萝后面探出头，愣了一下，随即连滚带爬地往我们这边跑，边跑边哭：“平萍姐！你们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被烧死了！”
烧死了？我脑子“嗡”的一声！赶紧从洞口钻出来，迎下去。小九和小娴也跟了出来。
小雅跑到我们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冰凉，浑身都在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平萍姐！奶奶……奶奶她放火烧了你们的山洞！就在昨天晚上！我早上起来看到的，山洞那边还在冒烟呢！我……我以为你们还在里面……”
她的话像一道炸雷，劈在我头顶！我浑身血液都凉了！放火？奶奶邱桂英放火烧了我们以前住的山洞？！
我猛地扭头，看向旧山洞的方向。虽然隔着树林看不真切，但似乎……确实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袅袅地升上清晨的天空。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我手脚冰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放火！她居然放火！她是以为我们还在里面，想烧死我们吗？！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是她亲孙女，小九小娴是她亲孙子亲孙女啊！她怎么下得去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欺负、打骂了，这是杀人！是谋杀！
天爷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石头？是砒霜吗？！
小雅还在哭诉，断断续续地：“我……我早上去砍柴，看到山洞那边冒烟，就跑过去看……洞口烧得黑乎乎的，里面……里面都烧空了……我吓坏了，赶紧跑回来……平萍姐，奶奶她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这样啊……”
小九和小娴也听明白了，小脸吓得煞白，小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抱住我。小九攥紧了拳头，眼睛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她……她想烧死我们？！”
我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愤怒、后怕、还有一种彻骨的悲凉，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要不是我们提前一天搬走了，要不是我们多了个心眼……现在，我们三个是不是已经变成三具焦黑的尸体，躺在那个被烧毁的山洞里了？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我们不听话？因为我们掀了桌子？还是因为……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来——是因为外婆？因为妈妈？
我记得以前隐约听人说过，奶奶邱桂英和外婆邱桂芬是亲姐妹，但好像因为什么事闹翻了。外婆后来改嫁到了镇上，嫁给了后外公那个有点本事的中医，日子过得比奶奶强。奶奶一直嫉妒外婆，连带着也恨透了是外婆女儿的妈妈。而我们，是妈妈的孩子，身上流着外婆那边的血……所以，她把对外婆和妈妈的恨，都发泄到了我们身上？恨不得我们死？
是这样吗？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嫉妒和仇恨，她就要放火烧死自己的亲孙辈？！
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人心，怎么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平萍姐……你们……你们现在住哪儿啊？没事吧？”小雅抹着眼泪，怯生生地问，眼里是真切的关心。
我看着小雅，这个大伯家的女儿，平时怯懦懦的，关键时刻却跑来给我们报信。在这冷酷的唐家，总算还有一丝微弱的人情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不能怕。越是这样，越要镇定。
“我们没事，”我声音有点哑，但尽量平稳，“我们昨天刚好搬走了，搬到……另一个地方了。”我没说具体位置，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雅，谢谢你跑来告诉我们。”我看着她，真诚地说。这份情，我记下了。
小雅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平萍姐，你们以后小心点，奶奶她……她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我点点头。是不一样了，她已经从一个刻薄的长辈，变成了一个想要我们命的恶魔！
送走小雅，我们三个回到新山洞。刚才的兴奋和干劲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和冰冷。
洞口那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像一道诅咒，刻在了我心里。
奶奶邱桂英，这个我名义上的奶奶，用一把火，彻底烧断了我对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基于血缘的幻想。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奶奶，而是仇人，是差点夺走我们性命的凶手！
这个仇，我记下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藏好自己，活下去，活得更好！
我搂紧还在发抖的弟弟妹妹，看着洞外险峻的群山，心里那股鬼都怕的狠劲，又添了几分血腥味。
邱桂英，你等着。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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