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圆之夜。
这个日子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随着日影西斜,一分一秒地逼近。
荣安将自己关在小院里,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最后一次检查着她的“装备”。
“含沙射影”、淬毒暗器、烟雾弹、特制的贴身软甲,以及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潜入、交涉、撤离方案。
她的神经绷紧如弓弦,所有的感官都调整到了最敏锐的状态,只待子时三刻,踏入那片已知却又充满未知危险的李府废墟。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黄昏时分,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荣安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将匕首滑入袖中,身体悄无声息地贴近门边,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却又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带着几分恭敬,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姑娘……是下官,安守拙。”
安守拙?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荣安微微蹙眉,心中警兆顿生。
她缓缓拉开一条门缝,只见安守拙依旧穿着那身黑不溜秋的半旧衣袍,站在暮色中,脸上毫无表情,气色比上次见时要好多了。
“安大哥?何事?”
荣安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语气平淡。
安守拙似乎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更低:“姑娘,老爷……蔡相吩咐,请您今晚回府用膳。”
回府?用膳?蔡京?
荣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烈的排斥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那个将她视为棋子、甚至可能是导致原主被药物控制的幕后黑手之一的“父亲”,竟然在她生死攸关的月圆之夜,叫她回去“吃饭”?
他是故意的还是有什么目的?
“今日?”
荣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碴:“为何是今日?”
安守拙扯了扯嘴角:“回姑娘,今日是……十五。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无特殊任务,你每月十五,都是要回府与老爷……团聚用膳的。”
每月十五?
更诡异了!
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原身竟然每个月都要在这一天回蔡府?是巧合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红拂约定的“老地方”是子时三刻,而蔡京的“家宴”必然是在傍晚或入夜后!
时间上完全错开,但这诡异的同步,让她无法不产生最坏的联想!
难道……蔡京与王公子,与那控制原主的药物,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每月十五的“家宴”,根本就是一次变相的“检查”或“控制”?是为了确认药物是否起效?还是为了在她去“老地方”之前,进行某种“预处理”?
无数的阴谋论在荣安脑中疯狂滋生。
她看着安守拙那张看似憨厚实则深不见底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蔡京……这座大山,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和……贴近。
“若我不去呢?”
她试探着问道,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安守拙脸上找出破绽。
安守拙闻言,脸上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冷光。
他依旧躬着身,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柔和压力:“姑娘说笑了。老爷……很是挂念你。况且,府中几位公子小姐也都在,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岂不美哉?若你不去……老爷怕是会伤心的。而且,夫人似乎也有些……旧事,想与你说道说道。”
什么旧事?
王氏会用什么旧事来威胁她?还是利诱?
荣安沉默了。
不去?她毫不怀疑蔡京有无数种方法让她“被生病”、“被任务”缠身,甚至可能直接影响到她今晚去“老地方”的计划。更可怕的是,如果蔡京真的与那药物有关,拒绝“家宴”会不会被视为反抗的信号,从而导致更严厉的惩罚,甚至……提前引发“毒发”?
去?那就是主动踏入龙潭虎穴,在自身最虚弱、最需要保存实力应对“老地方”之前,先去面对蔡京那只老狐狸和他那一屋子心怀鬼胎的“家人”。
这无异于一场消耗巨大的前哨战。
去,还是不去?
荣安的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风险巨大,但似乎……别无选择。拒绝的后果可能立竿见影,而前往,虽然危险,至少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或许还能从中窥探到一些关于药物、关于蔡京真实目的的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厌恶和警惕,脸上挤出一个近乎僵硬的、符合“荣安”人设的、带着一丝别扭和顺从的表情。
“知道了。”
她淡淡地说道:“容我换身衣服。”
安守拙面色不变,躬身道:“下官在外等候。”
荣安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和天边那轮已经开始显现轮廓的、清冷的圆月。
计划被打乱了。
但她必须去。
她迅速换上了一身料子稍好、但依旧不算特别出挑的衣裙,将必要的保命物件巧妙地隐藏在衣内。对着模糊的铜镜,她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个对蔡京又畏又惧、带着点别扭劲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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