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最后一页,铅笔在评审意见:该装置仅为机械玩具,无军事价值一行下重重划了道线。
詹尼,他扬声唤妻子,手指敲了敲文件,帮我给《泰晤士报》的主编写封信。
就说...有人要翻旧账,我正好有本旧账要给大家看。
詹尼端着茶进来时,正看见彼得·戴维斯站在书房门口。
他换下了送奶工的围裙,套上了议会清洁工的藏青制服,袖口沾着点没擦净的奶渍——那是他刚从洗衣房顺来的行头。
需要我几点到?彼得摸了摸帽檐,声音像块打磨过的燧石。
康罗伊抬头,窗外的阳光正落在他肩章上,将猎鹰的轮廓镀成金红。议会大厦的走廊,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明早九点,清洁工换班的时候。
彼得点头,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詹尼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桌上的文件,突然笑了:布朗先生的动议,怕是要变成伦敦茶余饭后的新笑话了。
康罗伊没有说话。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那风正卷着几片梧桐叶往议会大厦的方向去。
明天这个时候,威斯敏斯特的穹顶下,该有场新的雨要落了。
雾色在议会大厦的穹顶下凝成细珠,顺着青铜浮雕的褶皱往下淌。
彼得·戴维斯的藏青袖口蹭过大理石墙面时,沾了片水痕——和其他清洁工的制服一样
他推着打蜡车拐进走廊,皮靴底与地面相碰的轻响被雾吸走了大半。
财政大臣的办公室在三楼东翼,门楣上的鸢尾花纹章在雾里发着暗金。
彼得数着步数:第七块地板会吱呀响——三天前他扮成送煤工踩过。
果然,左脚刚落稳,那声轻响便像根针挑破了寂静。
他猛地顿住,打蜡车的铜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转角传来皮靴声。
彼得垂眼盯着打蜡桶里的蜂蜡,喉结动了动。
是值夜班的守卫,军靴的马刺每走三步会磕一下墙面——这规律他记了整周。
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在财政大臣办公室门前停住。
彼得听见锁孔转动的脆响,接着是守卫粗重的吐息:大人今早要提前看关税报表,我得再检查遍门锁。
门开了又关。
彼得的指甲掐进掌心,等守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弯腰掀开打蜡车的帆布。
夹层里的羊皮纸裹着封泥,封泥上是布朗议员的私人纹章——康罗伊的仿造师用了三个通宵,连蜡里掺的蜂蜡比例都和布朗常用的一模一样。
他摸出黄铜镊子,动作比解剖蝴蝶还轻。
财政大臣的皮椅是西班牙小牛皮,椅面右侧有道拇指宽的褶皱,那是他每次坐下时习惯用膝盖顶的位置。
彼得的镊子尖挑开褶皱,将羊皮纸塞进去时,指腹触到了椅面下的粗麻衬布——这里不会被阳光晒到,不会被灰尘覆盖,完美的藏身处。
彼得的手猛地缩回来。
打蜡桶撞在椅腿上,蜂蜡溅在靴面上。
他抬头,看见个红鼻子老清洁工正拎着畚箕站在走廊尽头,扫帚柄戳着地面:三楼东翼归我管,你哪来的?
彼得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弯腰擦蜂蜡,喉音压得粗哑:洗衣房临时调我来顶班,说老汤姆犯了痛风。他摸出怀表晃了晃,表壳是詹尼用差分机废料打的,您看,这都五点四十了,换班时间早过了——
老清洁工眯眼凑近,忽然盯着他袖口:你这奶渍...今早送奶车在后门洒了,就你这身行头?
彼得的心沉到谷底。
他右手悄悄摸向靴筒,那里藏着淬了麻药的细针。
可老清洁工却突然笑了,用扫帚柄拍了拍他肩膀:算了,年轻人总毛手毛脚。
记着,财政大臣的椅子别多碰,上个月他为椅套起球发了顿大火。
彼得看着老清洁工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这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全贴在身上。
他迅速将最后一点蜂蜡涂在椅脚,推着车往楼下走时,听见钟楼敲响了六点——比计划提前了十七分钟。
同一天上午十点,唐宁街十号的橡木门被拍得震天响。
财政大臣阿尔杰农·福布斯攥着那张还带着椅面纤维的羊皮纸,金袖扣撞在首相办公桌角:五千英镑!
普鲁士人要限制我们的蒸汽技术出口,布朗收了钱就敢拿帝国未来开玩笑?
首相帕默斯顿的雪茄在指间烧出长灰。
他扫了眼文件上的布朗签名,又看了看福布斯涨红的脸——这位财政大臣最恨被人当傻子耍。下午的动议审议...他拖长了尾音。
延期!福布斯重重拍桌,我要亲自看着布朗在议院里被剥得只剩底裤。
此刻的康罗伊正坐在《每日新闻》的编辑部里,钢笔尖悬在信笺上方。
詹尼昨夜替他誊抄的亲王日记副本摊开在左侧,进步不属于王座,属于每一个点燃炉火的人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利物浦电报:码头面包铺的老板娘们自发在店门口挂起康罗伊机器养我全家的木牌,孩子们举着用废铜片做的小齿轮满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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