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康罗伊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望着码头上海鸦号正在卸货。
月光漫过甲板,照见几个搬运工袖口露出的铜扣——那是托马斯·威尔逊的北方贸易公司特有的标记。
他摸出怀表,暗格里的密信还在。
窗外传来脚步声,詹尼的香水味先飘了进来:玛丽的请柬,还有......
威尔逊的人在盯我们。康罗伊打断她,目光仍锁在码头上那个戴圆顶礼帽的身影——那人正低头记着什么,钢笔尖在小本子上戳出个洞,他上周在波士顿酒会上说,康罗伊的船装的不是货,是麻烦
詹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月光里,那个身影突然抬头。
她看清了他的脸——是威尔逊的首席账房,左眉骨有道刀疤。
他在记什么?她轻声问。
康罗伊没有回答。
他望着月光下的潮汐线,想起沃克日志里的话:慢一秒进监狱,快半拍进地狱。而现在,有双眼睛正悬在他们和地狱之间。
闪电在云层里闷响,费城码头的煤气灯被雨帘浸得昏黄。
戴圆顶礼帽的刀疤账房合上小本子,袖管蹭过潮湿的砖墙时发出窸窣声——他没注意到,街角卖报童的目光在他后颈停留了三秒,直到他拐进黑锚酒馆的木门。
酒馆里飘着朗姆酒和鳕鱼的腥气。
刀疤账房挤到吧台前,用指节敲了敲橡木台面:给我杯热麦酒,加双倍糖。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斜对角穿粗布外套的少年听了去——少年正用破布擦着铜壶,袖口下露出半截褪色的刺青,是只衔着匕首的乌鸦。
威尔逊先生要的情报。刀疤账房从内袋摸出皱巴巴的纸片,推到酒保面前时带翻了盐罐,康罗伊的海鸦号明晚从切萨皮克湾出发,载的是......他突然住了嘴,因为酒保的眼神扫过他背后的木梁——那里钉着张通缉令,画像上的人正是托马斯·威尔逊,罪名栏写着投机倒把、哄抬军粮。
少年的铜壶掉在地上。
刀疤账房猛地回头,正撞进少年慌乱的眼神里。对不住,手滑。少年蹲下身捡壶,指尖却在桌下按了按——三长两短的节奏,透过木板传到后巷的信鸽笼。
威尔逊的书房里,煤油灯在橡木书桌上投下昏黄光晕。
他捏着刀疤账房送来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海鸦号载药品、工具、蕾丝,目的地查尔斯顿。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起上周在华尔街听到的传闻:南方种植园主愿意用黄金换一盒氯仿。
五千美元赏金?
不,等联邦海军截了这艘船,那些违禁品拍卖的钱够他在百老汇买栋新宅子。
约翰!他扯着嗓子喊管家,把我的银墨水盒拿来,还有密封蜡——要财政部专用的那种。钢笔尖在信纸上洇开墨点,他索性蘸了蘸银盒里的金粉,让两个字在火光下泛着贪婪的光。
后巷的信鸽扑棱棱飞起时,威尔逊正把信塞进黄铜信封。
他没看见,那个卖报童正蹲在院墙上,月光照亮他掌心的小纸团——上面用密码写着:猎物吞钩,毒饵已下。
康罗伊的办公室里,电报机作响。
詹尼摘下耳机,耳尖还带着电流的麻痒。
她将电文递给康罗伊时,指尖扫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伦敦阁楼里调试差分机时被齿轮划破的。威尔逊向财政部举报了海鸦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进他的神经,线人说,送信的是刺客联盟的。
康罗伊的拇指摩挲着海图边缘,目光停在切萨皮克湾的蓝墨水标记上。他以为抓住了我们的尾巴。他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铁盒,但我们早给他备好了尾巴——詹尼,把北方钢铁兄弟会的货箱标签拿出来。
詹尼打开铁盒,取出一叠印着交叉铁锤徽章的牛皮纸标签。要贴多少?她问,指尖抚过标签上的凸纹,那是用康罗伊改良的压纹机印的,和真标签分毫不差。
全部。康罗伊的手指划过海图上的诺福克外海,海鸦二号装三十吨废铁和破布,挂我们的商号旗。
再让码头工人在威尔逊的人面前不小心说漏嘴——就说这批货是给里士满兵工厂的。
詹尼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明白了他的打算:引布莱克去截假船,真船......
走潮汐线南侧的暗礁区。康罗伊展开另一张海图,用红笔在查尔斯顿私属码头画了个圈,沃克船长在好望角练过的,三海里的暗礁带,联邦巡逻艇的吃水线进不去。
诺福克外海的雨幕里,鹰隼号的探照灯撕开夜幕。
罗伯特·布莱克站在舰桥上,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衣领。左舷三海里,发现目标!了望手的喊声响过浪涛。
他握紧望远镜,镜片里的船帆上,康罗伊商号的金色锚徽在雨里泛着冷光。
登船搜查!布莱克的声音被风扯碎。
当他踩着晃荡的绳梯爬上货船甲板时,迎面扑来的不是药品的药香,而是铁锈和霉布的酸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