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如同两道交汇的命运轨迹，一道笼罩着台上茫然无措的陈美玲，一道追随着台下缓缓起身的赵志强。整个宴会厅里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好奇的、惊讶的、期待的，都聚焦在这两个被光芒选中的人身上。
赵志强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又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的。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几乎要淹没掉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那束追光炙热而明亮，烤得他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话筒的手心里，更是湿滑一片。
他一步一步，踏着红毯，走向舞台。这段短短的距离，仿佛比他前半生走过的任何一段路都要漫长，都要意义非凡。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台上那个身影上移开分毫。
陈美玲怔怔地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踏上台阶，走到自己面前。她的脑子依旧是一片混乱的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流程单呢？设备故障？还是……志强他有什么紧急的公事要宣布？可什么样的公事，需要以这样突兀、这样戏剧化的方式打断年会？
直到赵志强在她面前站定，直到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那眼神里翻涌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情。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去拿她依旧无意识紧握在手中的话筒。
他的指尖，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带着一丝冰凉的颤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背。
那微凉的触感，像是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陈美玲的四肢百骸，让她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茫然中惊醒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任由他将话筒从自己手中取走。
两只话筒易主。
赵志强握住了那只还残留着她掌心温度的话筒，仿佛借此汲取了一些勇气。他转过身，面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等待着，猜测着。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因为干涩和紧张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用力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尴尬的回响。
台下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轻笑，但很快又归于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各……各位同事，晚上好。”他的声音终于通过话筒传了出来，带着明显的紧绷和沙哑，完全失去了平日开会时的沉稳有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调整呼吸。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身旁的陈美玲脸上，看到她眼中那份挥之不去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对不起，打断了陈总的致辞，也……打扰了大家的晚宴时间。”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但那份紧张感依旧挥之不去，“请允许我，占用大家几分钟，说一些……我必须要在今天，在这里，说的话。”
他的话语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发自肺腑的力量。
“可能……在座的很多同事都知道，一年多以前，我赵志强，是个什么样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回忆的艰涩，“那时候，我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失去了工作，身无分文，母亲重病躺在医院……我的人生，跌到了谷底。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里挣扎，不知道路在何方。”
他诉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语气平静，却让台下许多知道或不知道他过往的员工，都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同情和认真的神色。孙佳明在台下，紧紧握着拳头，眼神里充满了对兄弟的心疼和支持。
陈美玲站在他身侧，听着他提起那段最灰暗的岁月，心也跟着揪紧了。那段日子，不仅是他的至暗时刻，也是她初次认识他，看到他坚韧与担当的时候。
赵志强的目光，再次专注地投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手。她不在乎我当时的狼狈和落魄，不在乎我可能带来的麻烦，她给了我一份工作，一份信任，更重要的……是给了我一份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和尊严。”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但他强忍着，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一样，滚烫而真挚：“这个人，就是我们的陈总，陈美玲。”
哗——！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和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在赵志强和陈美玲之间来回穿梭，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陈美玲的心跳，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骤然失控。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感激，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地在她脑海里生长，让她浑身都僵硬起来。
“美玲，”赵志强没有再称呼“陈总”，这个自然而亲昵的转变，让台下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他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距离她更近，目光灼灼地锁住她震惊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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