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顿大锅肉的香气,像是钻进了前进大队每一块砖头的缝里,连着好几天都没散干净。
家家户户窗户上都贴着崭新的红窗花,可最大的喜气,是写在每个人油光锃亮的脸上。
村里人见了面,打招呼的方式都变了,不再是问:“吃了没?”
而是咂摸着嘴,压低声音互相打听:“哎,你那天抢着那块带脆骨的没?”
这个年,过得扎实。
连着几日的晴天,把积了整个冬天的厚雪晒得有些发软。
屋檐下的冰溜子“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泥坑。
春天还隔着一层薄薄的寒气,却已经能嗅到从泥土里翻上来的那股子腥味儿。
大年初五,天刚蒙蒙亮,知青点的土炕上还是一片鼾声。
陈放已经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他心里记挂着一件事,一个在白桦林大队许下的承诺。
答应过老杨家的婆姨,开春后,要送些肉过去。
人情这东西,在这年头比什么都重,欠了就得还。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炕,走到院子角落,那里用厚雪埋着队里分给他的野猪肉。
陈放扒开积雪,从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肉块里,仔细挑拣出一块五斤多的后腿肉。
这块肉肥瘦均匀,带着皮,是整头猪身上数得着的好部位。
陈放找来干净的油纸,一层又一层,把肉包得严严实实。
光有肉还不够体面。
陈放把肉放回屋里,自己则披上外衣,直接去了王长贵的家。
王长贵也起得早,正蹲在门口,就着昏暗的天光,修理一个豁了口的锄头。
“书记。”
王长贵抬起头,看见是陈放,一点也不意外:“啥事?”
“我想去一趟白桦林。”
陈放开门见山,“之前从老杨家换狗,答应了给人家送点东西过去。”
王长贵手里的活没停,用锉刀磨着锄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人情往来,应该的。”
“我挑了块猪腿肉。”
陈放继续说,“还想从队里支几尺布票,再拿点零钱。”
王长贵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把锄头立在墙边,拍了拍手上的铁锈,从兜里掏出烟袋,慢悠悠地说:“这趟门,串的不光是你个人的人情,也是咱们前进大队的脸面。”
他眯着眼打量着陈放,点了点头,“这两条狗以后是要给队里出大力的,它们的‘娘家’,咱不能小气。”
他转身进了屋,很快就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
“五尺布票,三块钱。”
王长贵把小包塞到陈放手里,“队里账上先给你记着,回头拿山货抵。”
“谢了,书记。”
“少废话。”
王长贵重新拿起锄头,“路滑,当心点。”
回到知青点,陈放把布票和钱贴身收好,又把包好的猪肉用麻绳捆扎结实,准备背在身上。
他吹了声极轻的口哨。
院子角落里,七个身影立刻有了动静。
磐石和虎妞最先凑了过来,围着陈放的腿不停打转,虎妞更是拿脑袋一下下蹭着陈放的裤腿,显然是嗅到了包裹里熟悉的肉味。
陈放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
这次出门,磐石和虎妞必须带上。
得让老杨家的婆姨和小琴亲眼看看,它们过得很好,膘肥体壮,精神头十足。
追风、黑煞、雷达、幽灵和踏雪,也安静地蹲在一旁,等待着指令。
去白桦林的山路十几里,雪水融化,路上肯定泥泞难行,带上它们,能保证路上的安全。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晓燕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院子里整装待发的陈放和七条狗,有些惊讶:“陈放,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心。
“去白桦林办点事。”
“路不好走呢,你可小心点。”李晓燕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嗯。”
陈放应了一声,把捆好的肉往背上一甩,拉开院门。
隔壁的柴房门,开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赵卫东枯瘦的脸贴在门缝后,看着陈放带着那七条威风凛凛的狗,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走出了知青点。
他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眼中闪烁着嫉妒和怨毒交织的火焰。
陈放走出村子,寒风立刻刮了过来,带着融雪的湿冷,直往骨头缝里钻。
山路比预想的还要难走。
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表面融化成水,混着下面的冻土,形成一层黏腻湿滑的烂泥。
一脚踩下去,烂泥能没过脚踝,拔出来时,要费老大一股劲。
磐石那巨大的身躯在这样的路上显得有些笨重,每一步都踩得“噗嗤”作响,四条腿上很快就糊满了泥。
虎妞则要灵活得多。
它总能找到石头或草根落脚,轻盈地在泥泞中跳跃穿行,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老搭档,喉咙里发出催促的低哼。
追风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偶尔停下,用低沉的呜咽声调整队伍的间距。
陈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他没有走村民们常走的大路,那条路被来往的脚步踩得最烂,几乎成了一条泥河。
他领着犬群,沿着山脊的背阴面行进,这里的积雪融化得慢,地面相对坚实。
陈放的视线扫过一丛灌木,那里有几串梅花状的小脚印,是野鸡留下的。
不远处,一棵松树的树皮被啃掉了一块,旁边散落着一些黑色的颗粒状粪便,那是雪兔饿极了干的。
他甚至在一处溪流边,发现了一排更细小、几乎难以分辨的足迹,以及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黄鼬,也就是黄鼠狼。
开春了,山里的活物都饿了一个冬天,全都出来找吃的了,这对于猎人来说,是最好的时机。
“呜……”
走在前面的雷达突然停下,对着一处河湾发出了短促的警告声,两只大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陈放打了个手势,整个犬队瞬间安静下来,各自找好隐蔽的位置。
他拨开前面的树枝,顺着雷达示警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流,因为天气回暖,冰面已经部分开裂,露出下面湍急的水流。
在溪流拐弯处的一片泥滩上,有一道非常奇怪的痕迹。
那不是脚印,而是一道光滑、被压实了的泥槽,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里,旁边还有几片散落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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