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漏下的月光碎如银霜,风穿过暗道入口时打着旋,卷得岩壁上的冰屑簌簌坠落,混着远处冰裂石碎的闷响,在寂静里织成一张寒网。角落里,阿芦的颤抖比风声更密——她把脸埋进膝盖,指节攥得发白,粗布裙摆被膝盖顶出褶皱,整个人缩成个灰扑扑的布团,连药箱倾倒在地,滚出的药草散了一地都没察觉。小七蹲在她身边,毛茸茸的狐耳耷拉着,刚想说句俏皮话逗她,却见她肩膀抖得更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盯着她露在袖口的手腕,那里有道浅疤,像被什么锐器划过——这怯懦的药农,恐惧是否藏着别的东西?疑念像被夜露打湿的蛛丝,黏在心头不散。
冷月的身影立在暗道入口,纤瘦却挺拔,几乎要与那深不见底的洞口融为一体。她指尖抚过岩壁上风化的刻痕,眉峰微蹙,石笋滴落的水珠在她靴尖碎成水花。此地标记,她声音顺着气流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似与古籍所载地脉龙枢符图暗合,只是...
咔嚓——嚓!
脆响如冰棱崩断,骤然撕裂话音!头顶一块黑石突兀地裂开口子,碎石如暴雨砸落,那块磨盘大的岩块更是带着风雷之势,直坠向石玉地面的凹槽——那凹槽形状,竟与岩块底部的凸纹严丝合缝!
是陷阱!我瞳孔骤缩。
话音未落,石缝里猛地爆出腥风!墨绿藤蔓破土而出,根须如铁爪抠裂岩石,叶片边缘泛着乌紫毒光,主藤粗如儿臂,顶端分叉成蛇信状,带着声直扑冷月后心!
糟了!我厉喝着抽刀,寒锋出鞘时带起一道白光,可脚刚离地——
眼前却闪过一道灰影!快得只剩残影,连小七的狐眼都只捕捉到片衣角。是阿芦!那个总缩在角落的药农,此刻竟像离弦的箭,粗布鞋底在石地上擦出火星,一把拽住冷月的腰往后猛扯!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的一声闷响,藤尖擦着冷月的脖颈掠过,狠狠钉进阿芦的左肩!
血瞬间涌了出来,浸透粗布衣衫,顺着肩胛骨蜿蜒成暗红小溪。阿芦痛得额头冒汗,却死死攥着冷月的手臂,指节泛白。而冷月落地的刹那,双袖陡然一振,三寸柳叶刀泛着寒芒疾射而出,刀风割裂空气时带着锐啸,精准削断毒藤主根!
阿芦!惊呼声炸开,小七的狐耳竖得笔直,铁山已扛着铁锤冲了过来。
我刀风紧追,劈断缠向阿芦脚踝的细藤;铁山则抡圆铁锤,络腮胡根根倒竖,一声砸在地上,震得石屑飞溅,毒藤被锤风扫中,瞬间碎成乌黑的段,汁液溅在石地上滋滋冒泡,蚀出细密小孔,那腥臭里还混着铁锈味,熏得人头晕。
等最后一截毒藤抽搐着缩回石缝,尘埃才缓缓落定。冷月立刻撕开衣襟按住阿芦的伤口,血珠从她指缝溢出,滴在阿芦染着药草味的衣襟上。可阿芦却像感觉不到痛,染血的指甲沾着点深绿黏液,在地上飞快划着什么——那血字是倒着的,笔画扭曲如蛇,在幽光下微微蠕动,竟像活物!
暗河...腐骨藤?冷月盯着血字,声音发颤,此藤只生于九曲暗河阴湿处,典籍记载早已绝迹,你怎么...
阿芦猛地甩开冷月的手,另一只手扯破怀里的纸包——里面是碾碎的褐色花瓣,不知是什么奇花,粉末一触空气,竟地点燃青焰!草植的辛香混着血腥气炸开,尖锐得像针,刺得人鼻腔发酸。
阿芦姐!小心!小七的狐耳突然炸毛,她猛地扑过去,将阿芦往旁边一撞!
咻——
破风声尖锐如哨,一道黑影从暗道最深处射出,却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直取角落那个覆满绿苔的石灯座!灯座边缘爬满苔藓,底座刻着模糊的云纹,看似与寻常石壁无异,可那黑影撞上顶盖的瞬间,一声脆响,青铜盖四分五裂!
里面竟嵌着整块赤血玄玉!
玉质温润,却布满暗红纹路,如血脉般顺着肌理蜿蜒,在青焰映照下仿佛有血流淌。而玉心位置,嵌着一枚月牙状的苍青石符,边缘光滑如被岁月打磨,中心一点乳白光晕随呼吸明灭,像是...活的。
这是...铁山的铁锤砸在地上,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小七凑过去,狐眼映着玉光,喃喃道:这纹路...不是伏羲古字,倒像...像南疆巫祝的地脉献祭图...
阿芦被扶到墙边坐着,脸色惨白如纸,可她盯着玄玉的眼神却亮得吓人。血从她肩上的伤口渗出来,染红了冷月递来的布条,她却突然抓住冷月的手腕,指尖划过玄玉上的纹路,声音沙哑:这玉...是镇河枢...藤是...暗河里...还有...
话没说完,寒鸦嘶哑的啼叫突然穿透石厅,将我们从玄玉的震惊中拽回现实——通道尽头竟豁然开朗,露出被风沙啃噬的峡谷轮廓!
峡谷两侧是铁青色峭壁,如被巨斧劈开,崖壁上垂挂着干枯的古藤,像老人灰白的胡须。中央斜倚着扇半塌的巨门,青石门框上的漆皮斑驳剥落,露出底下的青石原色,那颜色像极了陈年尸斑,在夕阳下泛着死气。门廊底部的黑岩上,散落着几具朽骨——衣衫早成了齑粉,骨骼朽得一碰就碎,有的蜷成一团,有的断成几截,像是死前在疯狂逃窜,却被无形的手掐断了生机。
唯有一具例外。
那骸骨被钉在正对通道的峭岩高处,锈迹斑斑的铁钉钉穿肩胛骨,铁链缠绕着骨节,在风中发出哀鸣。头骨扭曲着抬起,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我们,下颌骨脱落了半块,像是在无声嘶吼——那不甘,竟穿透了千百年时光,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来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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