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用那只深邃的、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独眼，平静地、却又充满了千言万语地看着玉清，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打开它。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秋风不再拂动树叶，阳光不再移动光斑，连远处街市隐约的嘈杂声也消失了。
玉清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绒布盒子上。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
他看着那个盒子，又抬头看看顾枭。
顾枭的脸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轮廓，但玉清却能从他那平静的表象下，感受到一种汹涌的、几乎要破茧而出的深情。
他忽然明白了，顾枭要给他的，是什么。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震惊、喜悦、酸楚和无限安定的情绪，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然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指尖有些凉，触碰到那微凉的、带着磨砂质感的绒布盒子时，甚至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顾枭。顾枭的目光依旧沉静，带着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玉清不再犹豫，他用微微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个陈旧的盒盖。
盒盖被轻轻掀开。
内部是黑色的丝绒衬垫，因为年深日久，颜色有些发暗，但依旧柔软。
而就在这略显陈旧的黑色背景上，静静地、并排躺着两枚戒指。
没有想象中的璀璨钻石，没有繁复精美的雕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
就是两枚最最简单、最最纯粹的素圈。
戒指的材质看起来像是铂金，又或者是经过了岁月沉淀的白银，散发着一种温润的、内敛的、毫不刺眼的光泽。
它们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线条流畅而简洁，仿佛蕴含着某种亘古不变的、朴素的真理。
两枚戒指的大小略有不同，靠左的那一枚，圈口稍小，轮廓也更显秀气纤细一些。靠右的那一枚，则明显更宽厚，圈口也更大，透着一种沉稳坚实的力量感。
玉清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牢牢地定格在那两枚素环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无数纷乱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着冲刷过他的心脏。
他认得这是什么。
这不是装饰品，不是玩物。
这是在西洋画片上、在那些摩登人士手指上见过的，象征着绑定，象征着承诺，象征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婚戒。
是夫妻一体，生死相随的信物。
他曾以为，这种东西，永远与他无缘。
他这样出身的人，这样的经历，能得一人真心相待，相伴到老，已是上天莫大的垂怜，怎敢再奢求这等世俗的、光明正大的仪式与凭证？
可是，此刻，这对象征着最庄重承诺的素环，就如此真实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被顾枭，用这样一个陈旧却无比郑重的盒子，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没有掉落下来。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两枚戒指，仿佛要将它们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深处。
顾枭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情感。
他没有催促，没有解释，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顾枭才伸出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了那枚稍小一些、也更秀气的素圈。
他将那枚小小的、泛着温润光泽的圆环，托在自己的掌心。
那枚戒指在他宽厚、带着薄茧和些许旧伤的掌心里，显得如此小巧，却又如此沉重。
然后，他将托着戒指的手掌，缓缓递到玉清的面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恰好落在他的掌心，那枚素戒在光线下，折射出一圈柔和而圣洁的光晕。
“玉清，”顾枭开口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竟然带了一丝颤抖，“这个，给你。”
他的目光，如同最深沉的海，牢牢地锁住玉清迷蒙的泪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烙印般，刻入玉清的心扉：“套住你了。”
没有询问“你愿意吗”，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这三个字——套住你了。
霸道，直接，不容拒绝，却比世界上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玉清心动神摇。
这不是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宣告一个事实。
一个从很久以前，或许连顾枭自己都未曾察觉时，就已经注定的事实——他顾枭，这辈子，就被眼前这个人套住了。
心甘情愿，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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