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网深处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污水的腐臭、铁锈的腥气,以及自身鲜血的甜腥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望的底色。凌震半搀半抱着苏婉,在及膝的、冰冷的污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身后管道入口处的警笛声、扩音器的警告声,如同追逐在耳边的丧钟,逼迫他们不断向着更深处、更复杂、更危险的管网迷宫亡命奔逃。
苏婉的身体几乎完全依靠凌震的支撑,她的重量轻得让人心惊,冰冷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递过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痛楚呻吟。凌震自己的状态也同样糟糕,肋部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不断撕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体内那混沌能量如同蛰伏的凶兽,每一次喘息都可能引发反噬。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耳中嗡鸣不止,全凭一股不能倒下的意念在强行支撑。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拐过了多少个岔口,避开了多少处可能坍塌的陷阱。直到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层层叠叠的管道壁和曲折的路径阻隔,变得遥远而模糊,凌震才敢稍微放缓脚步,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由巨大废弃阀门构成的凹陷处喘息。
“暂时……安全了……”凌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小心翼翼地将苏婉放下,让她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苏婉微微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眸子却仿佛映着一点微弱的光,看向凌震。她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凌震肋部那一片深色的濡湿。
凌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能量感知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几乎无法外放,但他必须确认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个旧时代大型排水系统的枢纽节点之一,空间相对开阔,头顶有粗壮的管道纵横交错,脚下是厚厚的淤泥和废弃物。空气依旧污浊,但水流声平缓,似乎暂时没有危险。
他摸索着,从身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想要重新处理一下伤口,也为苏婉检查伤势。
就在这时,苏婉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能量紊乱……先……导引……”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我……撑得住……”
凌震心中一颤。他自己清楚体内的情况有多糟糕,三种力量粗暴混合,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苏婉在自身重伤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他的安危。
他没有再坚持,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尝试引导体内那狂暴的混沌能量。
过程比想象中更加痛苦和艰难。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残破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试图约束,都引来更剧烈的反抗。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物。
就在他几乎要被痛苦吞噬,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贴在了他的背心。
一股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平和的流云内息,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是苏婉!
她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还在强行运转内息帮他!
“别……管我……”凌震想要阻止。
“闭嘴……凝神……”苏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虚弱与坚持,“信我……”
简短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凌震不再抗拒,放松心神,接纳着那股清凉柔和的内息。
苏婉的流云内息,并未试图去强行平复那狂暴的混沌能量,那无异于杯水车薪。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穿梭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之间,巧妙地引导、疏解那些最容易引发冲突的能量节点,为凌震自身的意志力创造出一丝丝宝贵的喘息和控制的空间。
这是一种极其精微和耗费心神的操作,对施术者的要求极高,尤其是在苏婉自身重伤的情况下。凌震能清晰地感觉到,贴在自己背心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苏婉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和微弱。
她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混合着感激、心痛与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凌震心中汹涌澎湃。他不再犹豫,凝聚起全部的精神,跟随着苏婉内息的引导,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控着一叶扁舟,艰难地梳理着体内的混乱。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震再次睁开眼时,虽然体内依旧如同废墟,剧痛未曾稍减,但那原本濒临彻底失控的混沌能量,终于被暂时约束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 albeit fragile 平衡点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自行崩溃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苏婉。
她已经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为了帮他,她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凌震心中大恸,急忙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撕下身上最后一块干净的布料,蘸着管道壁上渗出的、相对干净的冷凝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和脸颊的污迹与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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