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旧港永无止境的雨声,以及陆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林溪跪在简陋的床铺边,用沾湿的布巾一遍遍擦拭着陆沉滚烫的额头。他腹部的伤口虽经紧急处理,不再大量流血,但那不祥的青黑色幽光却如同活物,正沿着他的血管脉络向上蔓延,已越过腰际,逼近胸口。皮肤下的污染脉络搏动着,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寒意。
“冷…好冷…”陆沉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牙关打颤,发出模糊的呓语。他的脸色灰白,嘴唇干裂,与平日里那个冷静克制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林溪的心揪紧了。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自己的左臂却因之前能力的过度使用而阵阵麻木,视觉边缘那些瓷器裂纹状的残影也挥之不去。“坚持住,陆沉…”她低声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沙哑。
“母亲…别去…灯塔…眼睛…”陆沉的呓语变得清晰了一些,破碎的词语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林溪的共感能力被动地捕捉到他混乱的意识碎片,如同被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指尖轻轻抵在陆沉剧痛抽动的太阳穴上。与其被动承受冲击,不如主动去触碰,去理解这痛苦的根源——也许,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方法。
瞬间,冰冷的窒息感包裹了她。不是水,而是某种更黏稠、更黑暗的东西。视野中,一只巨大无比、由纯粹的黑暗与扭曲星光构成的瞳孔在虚无中缓缓睁开,冰冷、漠然,带着吞噬一切的空洞。“守望者…” 林溪的灵魂在颤栗,这就是低语的源头,那俯瞰众生的恐怖存在。
画面切换。一个昏暗的、充满精密仪器和闪烁幽蓝光芒的房间,巨大的圆柱形玻璃舱矗立在中央,里面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是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她的身体…已经部分异化,皮肤覆盖着细微的、散发着冷光的鳞片,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无数细如发丝的发光神经束从她的脊椎延伸出来,连接着舱壁和地板上的能量导管。她在无声地尖叫,每一次神经束的能量脉冲都让她剧烈痉挛,极致的痛苦通过维生液传递出来,几乎要撕裂林溪的意识。
这就是陆沉的母亲… 那个与“星尘号”事故息息相关的女人。她没有被海难带走,而是落入了比死亡更悲惨的境地——被改造成了连接人类世界与“守望者”的“桥梁”,一个活着的、持续受苦的能量转换器。
“为什么?…叔叔…为什么?…” 陆沉的呓语变成了压抑的嘶吼,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和愤怒。新的记忆碎片涌来:年幼的陆沉,躲在冰冷的金属箱后面,惊恐地看着他最敬畏的叔叔陆振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个恐怖的玻璃舱前,对着仪器记录数据,偶尔抬手调整参数,对舱内非人的惨状视若无睹。小陆沉想冲出去,想质问,却被身后的保镖死死捂住嘴拖走,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痛苦,听着仪器冰冷的滴答声…
现实的抽离感袭来,林溪猛地从共感中挣脱,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真相的残酷远超她的想象。陆沉背负的,不仅是家族的原罪,更是亲眼看见母亲被至亲之人如此对待的、刻骨铭心的创伤。这解释了为什么他对陆振海如此复杂,为什么对灯塔如此恐惧又执着。
就在这时,陆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涣散的眼睛努力聚焦,竟然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死死抓住了林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林…溪…” 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听…我说…”
林溪反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力点头:“我在。”
“他们…‘星尘号’…不是事故!…”陆沉的瞳孔因痛苦和某种急迫而收缩,“母亲…她是…核心…受试者…唯一的…幸存者!…”
林溪屏住呼吸。
“叔叔…陆振海…把她…藏起来…改造成…‘桥梁’…”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青黑色的污染似乎随着他的激动而加速蔓延,“连接…那个…东西…(他艰难地指向自己的脑袋,意指‘守望者’)…用她的痛苦…发电…还是…做别的…我不知道?…”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开始再次涣散,但抓着林溪的手却不肯松开:“我找你…最初…是因为…SEID泄露的…档案…‘共鸣者’…实验记录…你的能力…吻合…我…我想利用你…找到…关闭…或者…毁灭…那座灯塔的方法…救她出来…或者…”
他顿住了,巨大的愧疚和痛苦淹没了他。“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痛苦!…”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承认,那股被欺骗的寒意依旧刺骨。可看着他此刻濒死的模样,听着他话语深处无法掩饰的绝望和挣扎,那点寒意又被更复杂的情感冲散。
“但现在…不一样了!…”陆沉的眼神近乎哀求地看着她,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烙印下她的样子,“你的坚韧…你的…善良…面对黑暗的勇气…林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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