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之去主帐更衣,河滩上的人群也渐渐彻底散去,各自回到帐篷休息,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兴奋与暧昧的气息,却久久未散。篝火只剩下暗红色的余烬,如同众人激动未平的心绪,在夜色中默默燃烧。
林晚昭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帐篷。她怀里抱着那包用新鲜荷叶包裹着的、还带着河水微腥与顾昭之掌心温度的鱼虾,如同捧着什么稀世奇珍。月光下,那几条小鱼银光闪烁,几只小河虾透明活泼,虽然分量不多,却是那位金尊玉贵的侯爷,生平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为她(或者说,因她而起的游戏)亲手捕获的。
这份“心意”,价值连城。
“小姐,这些鱼虾……现在做吗?”小桃凑过来,小声问道,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兴奋。她怀里抱着被动静吵醒、正慵懒打着哈欠的雪儿。
“嗯!”林晚昭用力点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现在就做!趁着最新鲜的时候!侯爷方才涉水,吃点热乎的驱驱寒气和湿气最好!”
她说着,便行动起来。让亲兵将那个便携的红泥小火炉再次点燃,添上几块上好的银炭。又让小桃去旁边的食材车上,取来她那个小巧却沉甸甸的玄铁锅,以及一些必备的调料:姜、野葱(刚才做焖饭剩的)、盐、还有一小罐她视若珍宝的陈氏头抽和一点点黄酒。
她没有选择复杂的烹饪方法。这些来自山涧溪流、纯净无比的小鱼小虾,本身的味道就是最极致的鲜美,任何繁复的加工都是暴殄天物。
她蹲在河边,就着清冽的河水,动作麻利地将三条小鱼刮鳞、去鳃、剖腹洗净。那两条小白条实在太小,她便保留了完整的形态;那条小鲫鱼稍大些,则在鱼身两侧划了几道浅痕,便于入味。几只小河虾则简单地剪去长须和脚,冲洗干净备用。
火炉上的玄铁锅已经烧热。她舀入一小勺随身携带的、雪白的猪油。油脂在锅中融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待油温升高,冒出缕缕青烟时,她先将洗净的小河虾倒入锅中。
“刺啦——!”
一声悦耳的脆响,伴随着一股极其霸道、鲜甜诱人的香气瞬间炸开!那香气仿佛带着山野河川的灵秀,直冲天灵盖,连趴在林晚昭脚边打盹的雪儿都忍不住抬起头,碧绿的眼睛好奇地望向锅子。
林晚昭快速翻炒,看着透明的虾身迅速变得粉红卷曲,如同熟透的果实。她撒入一点点盐花,又淋入少许黄酒去腥增香,继续翻炒几下,待酒气挥发,虾壳变得酥脆,便立刻盛出,放在一个白瓷小碟里。这便是最简单的盐水爆河虾,吃的就是那口原汁原味的极致鲜甜与爽脆口感。
接着,她往锅里又加了点猪油,放入几片薄薄的姜片和切段的野葱白,煸炒出香味。然后,她将三条处理好的小鱼,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小鱼遇到热油,鱼皮瞬间收紧,发出欢快的“滋滋”声,香气也随之转变,从虾的鲜甜转为鱼类的醇香。
她耐心地将小鱼两面煎至微黄定型,然后淋入约莫一汤匙的陈氏头抽。那深褐色的酱油接触到滚烫的锅壁和鱼身,立刻爆发出更加浓郁醇厚的复合香气,与鱼香、姜葱香猛烈碰撞,融合成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温暖踏实的气息。她轻轻晃动锅子,让酱油均匀包裹鱼身,然后注入小半碗烧开的河水,水量刚好与鱼身齐平。
盖上锅盖,将炉火调到最小,任由其慢慢煨煮。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再添加任何其他调料,连盐都省了,全靠头抽的咸鲜味来提味。她要做一道极致的头抽煨小鱼,让顶级酱油的醇厚与山溪野鱼的鲜嫩在慢火中完美交融。
在等待鱼儿入味的间隙,她又用小锅烧了半锅开水,撒入几粒盐,将剩下的、最嫩的野葱叶切成的葱花放入一个大汤碗中。待水沸腾,她将锅中煎煨小鱼产生的、浓缩了鱼鲜和酱香的汤汁,小心地舀出几勺,冲入放了葱花的汤碗中,瞬间,一股清澈而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一碗简单的头抽鱼汤便成了。这汤看似清淡,实则滋味醇厚,是精华所在。
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一顿充满野趣和“心意”的夜宵便准备好了:一碟粉红油亮的盐水爆河虾,三条酱色红亮、香气扑鼻的头抽煨小鱼,一碗清冽鲜香的头抽鱼汤。
林晚昭将这几样小菜放在一个托盘里,正准备端去主帐,却见顾昭之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正负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这边。显然,他已更衣完毕,或许……一直都在看着她在灶边忙碌。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清辉,与不远处跳跃的炉火微光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他刚刚沐浴过(用亲兵打来的热水),周身散发着清爽的气息,与方才河中摸鱼的落拓模样又自不同,恢复了平日里的清贵,但那眼神,却比往日柔和了太多。
林晚昭心跳微快,端着托盘走过去,仰起脸笑道:“侯爷,夜宵做好了,趁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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