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带着丫鬟到了房外。
只见里面灯火还亮着,却静悄悄的。
丫鬟玉箫守在门口,见是孟玉楼,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上前低声道:“三娘,大娘方才说今日多饮了几杯,身子乏得很,已经歇下了。吩咐了任是谁来都不见客。”
孟玉楼闻言,心中一沉。
她听得出来,这“不胜酒力”不过是托词。月娘这是真的动了气,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她拿着那沉甸甸的锦盒,站在微凉的夜风里,一时竟有些无措和尴尬。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孟玉楼勉强笑了笑,将锦盒递给玉箫,“这是我一点心意,劳烦姑娘等姐姐醒了转交,就说我给姐姐赏玩。”
玉箫接过盒子,应了一声。
孟玉楼这才转身,有些失落地往回走。
刚绕过回廊,却听见旁边有人娇声唤道:“哟,这不是三姐姐么?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孟玉楼抬头一看,正是潘金莲。
潘金莲穿着一身水绿的寝衣,外罩着袄子,似是刚梳洗过,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笑容,不由分说便上前拉住孟玉楼的手:
“姐姐来得正好,我与二姐姐正在房里说话解闷呢,快进来坐坐!”
孟玉楼本不想去,但潘金莲热情得很,半拉半请地将她让进了自己房里。
果然,李娇儿也坐在里面,见孟玉楼进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勉强笑了笑。
潘金莲关上门,亲自给孟玉楼倒了杯茶,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挑拨:“姐姐方才可是去上房了?可是吃了闭门羹?”
孟玉楼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潘金莲立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凑近了低声道:
“我的好姐姐!你如今正得官人宠爱,何必去受她那闲气?你道她真是吃醉了酒?我告诉你,她这是心里不痛快,故意给你脸色看呢!”
她看了一眼李娇儿,示意她帮腔。
李娇儿怯怯地接口道:“五姐说的是……大娘她,向来是有些……托大的。如今见官人连日宿在姐姐房里,怕是觉得面上无光,心里嫉恨着呢。”
潘金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抛出更狠的话来。
她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秘密似的:“姐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当初官人要娶你过门时,大娘就在背后使过绊子!她可是亲口劝过官人,说姐姐你‘手里有一份好钱’,官人若娶了你,得了你前头丈夫留下的银子,又得了你的私房钱,外面人知道了,定要说官人贪图钱财,名声不好听!”
李娇儿也小声补充道:“还……还有呢,大娘当时还说,姐姐你……身上孝服未满,急着过门,于礼不合,怕招惹是非……”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孟玉楼瞬间从头凉到脚。
她只知道当初进门似乎有些波折,却不知背后还有这等隐秘!
吴月娘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竟曾如此阻拦,甚至拿她守孝和钱财说事!这已不是简单的嫉妒,而是从根本上质疑她的品行和动机了!
孟玉楼的脸色渐渐白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原以为只是今日言行不慎惹了不快,没想到积怨如此之深。
潘金莲和李娇儿在一旁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心中暗喜。
潘金莲最后又添了一把火,假意劝道:
“姐姐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娘毕竟是正房,咱们做小的,受些委屈也是常事。只是日后……姐姐心里需得有个计较才是,莫要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孟玉楼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没过多久便起身告辞。
当夜,西门庆送完宾客依旧兴致勃勃地歇在孟玉楼房中。
孟玉楼侍奉他洗漱完毕,趁着枕席间温存之际,便将晚间去上房请安被拒,以及后来在潘金莲处听到的些微风声,用了一种看似不经意的、略带委屈的口吻,浅浅地说与西门庆听。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只道或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周,惹得大姐姐不快。
西门庆这两日在外面生意场上甚是得意。
放出的几笔高利贷连本带利收回,绸缎庄和当铺新开的分号也客流不断,日进斗金,正处在志得意满之时。
听了孟玉楼的话,他只觉是妇人间的琐碎闲气,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不过也隐隐觉得吴月娘有些小题大做,不够大度。
他搂着孟玉楼,浑不在意地安抚道:
“罢了,她既是身子不适,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明日我说她一句便是,身为大夫人,合该贤良些,岂能因些小事与姊妹们置气?”
孟玉楼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言,温顺地依偎过去。
西门庆闻着她身上醉人的甜香免不了又是折腾到深夜。
次日一早,西门庆与众兄弟约定在庙里喝酒,便起身去了。
临出门前,他果然去了上房。
吴月娘正对镜梳妆,见他进来,脸色依旧淡淡的。
西门庆想起昨夜孟玉楼的话,便带着几分教训的口吻说道:“你是一家主母,要有容人之量。姊妹们和睦,家宅才能安宁。昨日玉楼好心去瞧你,你何必给她脸色看?须知道‘贤良’二字最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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