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门口的石阶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是刚才百面摩罗冲破丹房时,溅到这边的朱砂丹砂混合体。我盯着那抹刺目的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阶缝隙里的碎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丹炉爆炸的轰鸣——可此刻,连风都停了,远处的火光不知何时灭了,只有几缕残烟在暮色里慢悠悠地飘,像被掐断的魂。
“完了完了……”这四个字在齿间打转,带着胆汁的苦涩。丹房里存着阴阳真人亲手炼的“九转还魂丹”,据说能吊住濒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是教里压箱底的宝贝。刚才那声巨响,十有八九是丹炉炸了,那丹药……我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仿佛已经看到小佛爷提着他那柄鎏金禅杖过来,杖头的铜环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天灵盖上。
苏娜的指尖凝着层薄冰,又在瞬间碎成齑粉。她没看我,目光死死锁着远处那片突然暗下去的方向,紧抿的嘴唇让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慌什么。”她声音比平时冷三分,可攥着煞气的手背上,青筋还是跳了跳,“真要问责,我担着。”
“担?你怎么担?”江雪嗤了声,语气里带着自嘲,“别忘了,这阵法的阵眼是你布的,引魂灯是我点的,玲珑负责的魂力调和,他主控融合——要罚也是一起罚。”她顿了顿,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大不了去守后山的怨灵池,总比被阴阳真人扒层皮强。”
雨玲珑抓着我衣袖的手一直在抖,指尖冰凉。“主人,”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丹房的方向有只玄龟爬出来,那是……那是教主的护法灵宠吧?”
我心又往下沉了沉。白弥勒的玄龟护法,平时除了他本人谁都使唤不动,这会儿现身,八成是教主亲自过去了。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然漫开一股冷香,像是雪后梅枝上凝的霜。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石阶突然泛起层柔光,低头一看,竟是无数细小的银线在石缝里游走,瞬间织成了张半透明的网,将我们四个圈在里面。
“谁?!”苏娜的煞气瞬间暴涨,却在触及银网的刹那被弹了回来,像是撞上堵无形的墙。
网外的空间轻轻晃了晃,像水波荡漾。一个身影从光影里走出来,白袍的下摆扫过地面,沾着的细碎冰晶簌簌落下,在暮色里闪着光。绣在袍角的黑莲像是活了过来,花瓣缓缓舒展,露出花心那点暗红——是白弥勒。
他手里提着个黑糊糊的东西,近了才看清,正是那百面摩罗。只是此刻它被揉成了团,原本翻涌的黑雾被压缩成拳头大小,上百张面孔挤在一起,看着既滑稽又可怜。最可笑的是它那团黑雾边缘,还沾着片烧焦的丹叶,显然是从丹房带出来的“罪证”。
“教主。”江雪先反应过来,拽了拽我和苏娜的衣袖,示意我们低头行礼。
白弥勒没看我们,垂眸端详着手里的“小煤球”,指尖轻轻敲了敲那团黑雾。百面摩罗像是受了惊的刺猬,黑雾猛地缩了缩,那些挤在一起的面孔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这就是你们造的东西?”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网里的空气都凝住了。暗金色的眸子抬起来,扫过我们四个,最后落在我身上,“耗费了三坛幽冥液,十二盏引魂灯,还有半株千年血参……就造出这么个只会拆家的玩意儿?”
我脸颊发烫,想反驳说它战力不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才百面摩罗在丹房大闹时,连教主的护法玄龟都惊动了,这事实在没法辩驳。
“教、教主,”雨玲珑鼓起勇气抬头,“它……它只是意识还没稳定,再炼炼就好了。”
白弥勒没接话,提着那团黑雾转身往偏殿走。银网跟着我们移动,像层贴身的屏障。“进来。”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听不出喜怒。
偏殿里还留着炼制时的痕迹:地上的阵法纹路泛着残光,角落里堆着没烧完的魂烛,空气里飘着股混合了朱砂、魂力和硝烟的怪味。白弥勒走到阵法中央,抬手将那团黑雾扔了进去。
百面摩罗一沾阵法,立刻像鱼归了水,黑雾瞬间扩散开,却在触及阵边时被弹了回来——白弥勒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调整了阵法,原本向外扩张的阵纹,此刻正缓缓向内收缩,形成个闭环。
“都站到原位去。”他负手站在阵外,白袍上的黑莲在阵法的红光里浮动,“苏娜,你的煞气别再往死里压,留三成护住它的核心意识;江雪,魂力调和时加味‘静心草’的灵力,中和暴戾;玲珑,把引魂灯的光调柔些,别用强光刺激;你,”他看向我,“主控时凝神,用你的本命魂力去引,别再用蛮力。”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不罚我们,还要亲自指导?
“愣着干什么?”白弥勒的指尖在半空画了个符,落在阵法中央,化作朵银色的莲,“刚才在丹房,它打碎了我三炉‘凝神丹’,还差点把玄龟的背甲掀了——你们要是再炼不好,就陪着它一起,在这阵法里待够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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