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李府。
这座以豪奢闻名的巨贾宅邸,此刻被一种无形的、肃杀的紧张气氛所笼罩。看似平静的朱门高墙之外,街巷暗处,早已被换上便服的精干衙役和不良人层层布控,如同蛰伏的猎豹,目光锐利地锁死每一个出口。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西苑,一座独立的清雅小院,与李府主宅的富丽喧嚣截然不同。翠竹掩映,曲径通幽,几竿修竹在微风中发出沙沙轻响,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与疏离。院门紧闭,寂静无声,仿佛里面的人早已与世隔绝。
林岚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西苑不高的院墙,轻盈落地。几名同样身手矫健的衙役紧随其后。院内空无一人,唯有正房窗棂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
林岚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散开,封死门窗。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砰——!”
门扇洞开!屋内陈设清雅,书案、琴台、博古架一应俱全。一个身着月白儒衫、身形清瘦的中年文士正背对门口,临窗而立,手中似乎还握着一卷书。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徐子谦!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江南文士特有的温润与疏离。面对破门而入、刀锋出鞘的衙役,他脸上并无多少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仿佛早已料到的嘲弄。
“诸位官差,夤夜至此,破门而入,不知徐某所犯何罪?”他的声音平静,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却字字清晰。
林岚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屋内。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博古架上多是书籍和几件雅致的文玩。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徐子谦握书的手上——那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干净。
“徐子谦!奉长安县令沈大人令,缉拿你归案!”林岚厉声喝道,同时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长刀并未出鞘,刀鞘却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无比地击向徐子谦的手腕!
徐子谦眼中寒光一闪,看似要闪避,却终究慢了半分!
“啪!”刀鞘重重击在他手腕上!
“啊!”徐子谦一声痛呼,手中的书卷应声落地!就在书卷脱手的瞬间,一枚细如牛毛、通体幽蓝、闪烁着诡异寒芒的毒针,赫然从书卷卷轴的暗槽中弹射出来,“叮”的一声钉在了地板上!针尖处,幽蓝的液体缓缓渗出,散发出一丝甜腥的死亡气息!
“袖里藏针!好狠的手段!”林岚瞳孔一缩,厉声道,“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瞬间将徐子谦反剪双臂,死死按住!徐子谦剧烈挣扎,脸上那副温润的假面终于碎裂,露出狰狞与怨毒:“放肆!你们凭什么抓我!李公!李公何在?!”
“李茂才父子,此刻怕是自身难保!”林岚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的嘶吼,目光迅速在屋内搜索。她快步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架上几支悬挂的毛笔仔细检视,并非目标。又打开书案抽屉,里面是些普通信笺。博古架上……她的目光扫过一件件器物,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笔筒上。
那笔筒造型古朴,里面插着几支旧笔。林岚伸手进去摸索,指尖在笔筒内壁底部触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规则的凸起!她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笔筒底座弹开一个夹层!里面赫然放着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深绿色粉末,以及……一枚小巧的、用青玉雕刻而成的印章!印章底部,清晰无比地刻着一个图案——三片狭长的竹叶,呈品字形排列!
“雷公藤粉!三叶竹印!”林岚眼中精光爆射!铁证如山!
几乎同时,另一名衙役在搜查床榻时,从枕下暗格里翻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无字,翻开内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代号、时间、金额,以及……“青阳新苗”、“河东良种”等隐晦字眼!
“大人!是替考账册!”
徐子谦看到雷公藤粉和三叶竹印被搜出,尤其是那本账册暴露,脸色瞬间惨白如鬼,身体猛地一软,停止了挣扎,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灰败。
长安县衙,幽暗刑房
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铁锈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刑具在跳跃的油灯火光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徐子谦被牢牢绑在冰冷的刑架上,月白儒衫沾染了污迹,头发散乱,早没了之前的从容,只有狼狈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面前,沈砚裹着厚重的黑色裘衣,坐在一张太师椅中,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白得瘆人,胸前衣襟上干涸的黑血如同死亡的印记。他闭着眼,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声。林岚手持那本搜出的替考账册、雷公藤粉和三叶竹印,如同索命的判官,肃立一旁。
“徐子谦,字静之,湖州人士……”沈砚缓缓睁开眼,那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刺徐子谦眼底,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渭水闲人’……这名字,倒是风雅。可惜,干的却是索命灭口、祸乱科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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