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省诏狱最深处的一间刑室,灯火被刻意调得幽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铁锈味。石壁上的水珠缓慢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嗒…嗒…”声。
波斯萨保哈伦·伊本·扎伊德被沉重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椅上。他华丽的缠头早已不见,花白油腻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织金锦袍被撕破,沾满污渍和干涸的血迹(挣扎所致)。曾经堆满谦卑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恐惧和绝望,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疯狂转动。每一次刑室铁门的开启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剧烈颤抖。
铁门再次被推开,发出沉重艰涩的摩擦声。沈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简单包扎着,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狱中的灯火更亮,更冷,如同穿透灵魂的冰锥。林岚紧随其后,依旧是一身素色,面容沉静如水,手中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几样物品在幽暗光线下散发着无声却致命的威慑力:
一个密封的琉璃瓶,里面是粘稠如蜜、泛着诡异暗黄色光泽的液体——从通远栈密室搜出的海蛇毒涎原液!
一叠折叠整齐、边缘裁切精致的坚韧纸张,上面用银灰色墨水绘制的、熟悉的卷曲银叶纹路清晰可见——空白密信笺!
几颗圆润光洁、晕彩带着深海特有青晕的珍珠——与霓裳羽衣上淬毒宝珠同源的走私深海珠!
还有…那支在浆洗房丢失、被用作冰锥模具的细长铜管!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示意。林岚将托盘放在哈伦萨保面前一张布满污渍的木桌上,动作平稳,无声无息。琉璃瓶中的毒液在托盘落桌的轻微震动下,缓缓流动了一下,那粘稠的光泽仿佛死神的凝视。
哈伦萨保的目光瞬间被那琉璃瓶死死抓住!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铁链哗啦作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他的视线又惊恐地扫过那些空白的银叶密信、那熟悉的深海珠、那支致命的铜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岚脸上,那清冷沉静的眼神仿佛洞穿了他所有不堪的秘密。
“不…不…真主在上…这…这不是我的…” 哈伦萨保的声音破碎不成调,带着垂死的挣扎。
“不是你的?” 沈砚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封的河水在石室中流淌,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通远栈,你深夜独自前往的秘密货场。地下密室,守卫森严。这瓶毒液,就藏在最里面的黑漆木箱中!这密信,这珠子,这铜管,皆在其中!守卫皆是死士,负隅顽抗,悍不畏死!萨保大人,你告诉本官,一个正经行商的货栈,为何要藏匿此等剧毒?豢养此等亡命?又为何要私藏绘制着‘瓮城礁’海图的密信模板?!”
沈砚猛地踏前一步,身影在幽暗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哈伦萨保完全笼罩:“还要狡辩?!那好!本官再问你!尚衣局入库账册暗页,‘私敬珠八颗,深海异珠,光带青晕’,入库人签名被涂抹,但批语‘准’字尚存!经崔尚宫画押比对,正是其亲笔!这八颗来路不明、被你夹带入贡的深海珠,与这托盘上的珠子,成色、光晕、尺寸,一般无二!它们,现在何处?!”
哈伦萨保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牙齿格格作响,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它们…” 林岚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最后的审判,“此刻正缝在那件要命的霓裳羽衣上!每一颗,都淬炼了这琉璃瓶中的海蛇剧毒!萨保大人,你亲手送入宫闱的‘私敬’,三日后,将在太后圣寿正日,于天下臣民面前,夺走大唐国母的性命!你萨珊商团,便是这弑后乱国滔天巨案的帮凶!此等罪孽,足以诛你九族!焚你商道!让你萨珊之名,永世钉在耻辱柱上!”
“弑后?!九族?!不——!!!” 哈伦萨保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猛地挣扎起来,铁链绷得笔直,疯狂地摇头,涕泪横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那珠子有毒!更不知道是要害太后!我只是…我只是被逼的!被逼的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被谁所逼?!” 沈砚厉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
“海龙帮!是‘海龙王’!” 哈伦萨保彻底崩溃,心理防线土崩瓦解,哭喊着嘶吼出那个让他恐惧到骨髓里的名字,“那帮魔鬼!他们是盘踞在东南海上的恶龙!掌控着所有通往西方的海路!我们的商船…我们的货物…甚至我们留在巴士拉的家人…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不听话…船毁人亡!家破人亡!”
他如同陷入最恐怖的噩梦,语无伦次,声音嘶哑:“他们…他们找到我…就在今年初…让我…让我利用贡使身份…为他们夹带私货…传递消息…否则…否则就让我们整个商队…连同留在故土的妻儿老小…统统葬身鱼腹!我…我不敢不从啊大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