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商瑜和霍澄都低估了周正的“韧性”和脸皮厚度。
无论商瑜身边有谁，是霍澄，是童悦，还是其他工作人员在和她说话、对戏、讨论剧本，只要商瑜没有明确开口说“周先生，请你离开一下”或者表现出极其强硬的态度，周正就能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商瑜周围。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滔滔不绝地自我吹嘘，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商瑜身边。
商瑜和霍澄聊剧本，他就在旁边认真倾听，时不时插一句“商小姐理解得真透彻”；
商瑜和童悦核对通告时间，他就“恰好”路过，搭一句“商小姐真是敬业”；
商瑜独自坐着看剧本，他就“刚好”也拿着一份剧本凑过来，问一些极其基础、甚至有点蠢的问题，美其名曰“互相成长”……
他就像一块甩不掉的口香糖，黏糊糊，甩不掉，又不会直接造成多大伤害，但就是让人浑身不自在，膈应得慌。
商瑜烦不胜烦，感觉每天都像在玩躲避苍蝇的游戏。
有时候她都不免佩服周正，想说上一句：你有这个决心和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也考虑过直接撕破脸，让他滚远点。
可周正狡猾就狡猾在，他从不明确表达追求意图，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骚扰行为，就是“热情”、“好学”、“乐于交流”。
他是剧组正式演员，商瑜如果反应过激，直接开口赶人，反而显得她这个“大小姐”不近人情，容易落人口实。
不远处的休息区，童悦正拿着一份文件安静地站着，目光看似落在文件上，实则一直留意着商瑜那边的情况。
看着周正又一次“若无其事”地凑近商瑜身边，像个甩不掉的影子，童悦清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她对周正这种把别人当傻子、别有用心接近商瑜的人，打心眼里瞧不上，也感到深深的不满。
以她的能力和在商瑜身边的地位，只要稍微用点手段，比如安排几个“临时紧急工作”，或者“无意间”向裴总提一句剧组有人骚扰商瑜，就能轻易让周正吃不了兜着走。
但童悦没有动。
她的目光，偶尔会越过人群，精准地投向另一个方向——宋闻铮所在的位置。
宋导……你会怎么做呢？
她心里那个关于宋闻铮对商瑜心思的猜想，已经越来越清晰。
她倒要看看，这位宋大导演，能不能容忍周正这种货色，在商瑜眼皮子底下如此肆无忌惮地蹦跶。
她会继续不动声色地温水煮青蛙，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呢？
整整一天，片场的气氛都格外清爽。
没有那个刻意晃悠的身影，没有那些带着算计的殷勤搭讪，没有那种如影随形、甩不掉的膈应感。
商瑜的心情，简直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澄澈又明亮。
她脚步轻快，嘴里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童悦跟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副如释重负、浑身轻松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悦悦，”商瑜推开车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你说怪不怪？那个烦人的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没在我眼前晃悠哎！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坐在舒服的座椅上，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空气都香甜了几分。
童悦系好安全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清秀的脸上带着点意味深长：“是吗？那可能是……他今天特别‘忙’吧。”
忙？
商瑜没深想，只觉得是老天开眼，终于让那家伙消停了。
童悦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当然忙。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哪还有闲工夫来商瑜面前开屏。
宋闻铮的手段，快、准、狠，而且极其高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原本周正的通告时间安排是比较松散的，中间有不少空隙可以让他自由活动。
但今天，他的通告被宋导精心调整过。
化妆时间被精准卡在商瑜休息的间隙之前或之后，而且化妆师也被友情提醒要“精益求精”，务必让少主寮夜的妆容展现出“异族王储的独特风采”，每个细节都要反复确认。
等周正好不容易从化妆间解脱出来，商瑜要么刚结束一场戏正被霍澄或其他人围着聊天，要么已经回到自己专属的休息区小憩了。
他想凑过去，没门儿，下一场戏的场务已经在催了。
周正饰演的寮夜有几场和昭宁公主的互动戏，原本拍得还算顺利。
可今天，宋导坐在监视器后面，眉头就没舒展过。
“周正，你的眼神不对。面对昭宁公主时，你的情绪应该是试探中带着点欣赏，不是这种空洞的放电。重来。”
“周正，走位！你的身体语言要表现出王储的矜持和距离感，不是街头混混的吊儿郎当！再来一条！”
“周正，台词！重音！‘久闻公主芳名’这句，要含蓄深沉，不是像念广告词！重来！”
..........
一场原本半小时就能搞定的戏，硬是被宋闻铮磨了两个小时，周正在烈日下反复NG，脸上的粉都快被汗水冲花了，眼神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后来的疲惫不堪，最后只剩下麻木。
别说去骚扰商瑜，他连保持微笑的力气都快没了。活着已经如此艰难，哪还有心思想那些杂七杂八的。再想少走五十年弯路，也得先把眼下混过去啊！
最绝的是一场寮夜向公主父皇请罪的戏。
原本的剧本是寮夜单膝跪地陈情即可。
结果开拍前，宋导拿着修改过的剧本找到周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情况：“我觉得这里情绪张力不够。寮夜为了显示诚意和承担错误的决心，改为双膝跪地，并且……加一段被愤怒的宗室大臣当众斥责并掌掴的戏份。更能体现他身处异国的艰难和决心。周正，有问题吗？”
周正看着剧本上那新增的、明晃晃的“掌掴”二字，脸都绿了，可他能说什么？
导演为了戏剧冲突修改剧本，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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