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慕容山庄的废墟浸在昏黄的光里,断壁投下斜长的影子,如同鬼魅伸出的爪牙。
风掠过焦木,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王起坐在半截倾倒的石碑上,断界之刃横于膝前。
刀身古朴,裂纹如蛛网,映着夕阳,泛着一种既不辉煌也不黯淡的、近乎混沌的光泽。
他闭着眼。
体内,那灰金二色不再激烈冲撞,而是如同两条疲惫的巨蟒,相互缠绕,缓慢游移,达成了一种危险而脆弱的共生。
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这股新生的、难以言喻的力量在经脉中流转,带着细微的刺痛,也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掌控感。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昨夜那场与“自我”的厮杀,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凶险。
他几乎彻底沉沦于那绝对的“无”,成为规则的傀儡。
是慕容九那不顾一切的呼喊,是白素以星辉王血为引的共鸣,硬生生将他从那片虚无的深渊边缘拽了回来。
代价是,他左眼的灰暗似乎沉淀得更深了,右眼的金芒则内敛如渊。
当他偶尔睁眼时,那双眼眸深处,是勘破生死的淡漠,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却无法根除的人性微光。
慕容九端着一碗清水走来,脚步很轻。
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夕阳下如同石刻,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紧闭的眼睑,心口便是一阵抽紧。
她将水碗轻轻放在他手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紫电剑悬在腰间,剑穗在风中微动。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王起,与昨日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归来时的冰冷,多了几分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更令人不安的、深不可测的力量。
他的刀,昨夜那净化惑心丝的一刀,已近乎“道”,而非“术”。
白素在不远处调理内息,星辉在她周身若有若无地流转。
她损耗的本源尚未恢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清澈、坚定。
她看向王起的目光,带着研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星族秘法失效,甚至险些酿成大祸,这并未让她放弃,反而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王起所走道路的独特性与危险性。
她必须找到另一种方式,一种不与他体内规则正面冲突,却能稳固他“人心”的方式。
王磊包扎着伤口,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寂静。
霍沧海则默默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眉头紧锁。
昨夜的傀儡袭击虽被化解,但山庄已彻底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下,此地,绝非久留之所。
“我们需尽快离开。”
王起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慕容九心中一凛:“你的伤……”
“无碍。”王起打断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灰与金的异色瞳孔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妖异,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远方的山隘。
“他们在试探。用那些傀儡,用惑心丝。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他站起身,断界之刃无声无息落入掌中。
“此地气机已被锁定,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白素起身,走到他身侧,轻声道:“去何处?”
王起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南方那片连绵的山影。
“南下。去星骸殿旧址。”
星骸殿,星族昔日圣地,亦是白素传承来源之地。
那里,或许有能帮助他理解、掌控体内力量的线索,也可能藏着“寂灭之瞳”更深的目的。
慕容九点头,没有异议。
只要与他同行,刀山火海亦无妨。
王磊和霍沧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
王起的路,他们必将追随到底。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之际——
风,忽然停了。
呜咽声戛然而止。
废墟间,一种极不自然的死寂笼罩下来。
连夕阳的光线,都仿佛变得粘稠、沉重。
王起握刀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又无处不在的“注视”。
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如同弥散在空气里的尘埃,带着阴冷的恶意,渗透进每一寸空间。
不是尸傀,不是惑心傀儡。
是更高级的东西。
慕容九的紫电剑发出低微的嗡鸣,雷光在剑鞘内隐而不发。
白素星眸微凝,双手悄然结印,周身星辉内敛,如同蓄势的星河。
王磊和霍沧海背靠背,兵刃出鞘,独眼和沉静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处阴影。
“来了。”
王起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向任何特定的方向。
只是静静地站着,断界之刃斜指地面,刀身上的混沌光泽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
前方的断墙后,影影绰绰,走出了三个人。
三个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像是最寻常的樵夫或行商。
他们的脸上带着赶路后的疲惫,眼神浑浊,甚至有些木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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