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溶洞中唯一的主旋律。
那份足以压垮心神的沉重,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了一笑空的心头。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面前那具盘坐的骸骨上,仿佛想从这千年未朽的骨骼上,看出一条生路来。
“难。”
封青玉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语气里,再不见平日的潇洒,只剩下与一笑空感同身受的凝重,“神契,乃是与天地法则直接勾连的誓约,一旦立下,便如刻在灵魂上的烙印。榭文翰天纵奇才,以蓝国倾国之力都无法寻得解法,最终只能黯然陨落于此,其难度……堪比登天。”
登天?
一笑空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比登天还难。登天尚有路可循,而他现在,眼前只有一条燃烧生命的绝路。
他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刚刚看到一丝曙光,就要被推进更深的深渊?失忆,无丹田,现在又来一个催命的神契!老天爷是觉得他的人生还不够刺激,非要给他来个地狱Pro Max难度开局吗?
一股无名的怒火与求生的欲望在他胸中交织、冲撞。他猛地伸出手,再次抓起了那张冰凉的兽皮卷。
他不信!他不信榭文翰会留下一个纯粹的死局!一个能凭一己之力登临国之巅峰的人,心智何等坚韧,岂会轻易放弃?
他的指尖摩挲着兽皮上那些深刻的字迹,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剜着他的心。
“……散尽家财,寻遍天下秘法,欲斩断此神契,却终是徒劳……”
“……吾寿元将尽,自知时日无多……”
绝望,字里行间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一笑空的心,随着这些文字一点点下沉。
就在他的指腹划过兽皮卷末端,那句“你好自为之”的下方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兽皮的粗糙触感,从指尖传来。
嗯?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是一种像是被针尖细细镌刻过的痕迹,隐藏在兽皮天然的纹理之下,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集中,指尖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几乎不可能察觉。
有猫腻!
一笑空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不敢动用“幽荧”,生怕那黑线又壮大一分。他将兽皮卷凑到眼前,借着溶洞中微弱的光芒,眯起眼睛仔细分辨。
在兽皮卷的最边缘,一行比蚊足还要纤细的小字,用一种几近透明的特殊墨水书写着,与兽皮的底色融为一体,肉眼几乎无法辨识。
榭文翰,你果然留了一手!
这一刻,一笑空甚至能想象到这位前辈临终前,怀着何等复杂的心情刻下这最后的秘密。这既是考验,也是他留给后来者最后的一线生机。
“玉姐,有发现!”
一笑空压抑着激动,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封青玉。
“念!”封青玉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急切。
一笑空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着:
【阴阳相生,万物相克。‘幽荧’极阴,必有纯阳之物可制之。吾遍览古籍,耗尽心血,终寻得一线天机。】
【与之相克者,名曰‘阳日灼照’,同为神契,其力至刚至阳,可灼烧万物阴邪。若能寻得此神契,引‘灼照’之力入体,或可中和‘幽荧’之噬,化解此厄。】
【然,‘阳日灼照’踪迹缥缈,只在古老传说中偶有提及。可惜,吾命数已定,时不我待。】
【此厄,破解之期,或在五年。过此,命源侵蚀入髓,纵神佛降世亦无力回天。后来者,若得我传承,切记,五年之内,寻得‘阳日灼-照’,方为……生路!】
五年!
阳日灼照!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一笑空死寂的心湖中炸开了万丈狂澜!
原来不是绝路!真的有生路!
那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窒息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比强烈的紧迫感!
“阳日灼照……阳日灼照!”封青玉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恍然,“原来如此!我就说,天地法则讲究平衡,怎么可能创造出‘幽荧’这种只有弊没有利的东西!原来它的‘解药’是另一个神契!”
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玩味起来:“小子,你这运气……啧啧,真是没谁了。刚跳进一个天坑,马上就给你指了条爬出去的梯子。虽然这梯子可能远在天边,还随时会断。”
一笑空却顾不上调侃,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五年,看似很长,但对于寻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契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更何况,创世大陆何其广阔,要从何找起?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化作了无穷的动力。
之前,他是为了探寻身世之谜而活。现在,他更是为了活下去本身而战!
就在一笑空将所有信息牢牢记在心中,那张兽皮卷上的字迹,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华一闪,竟缓缓消散,化作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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