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研磨机发出病态的嗡鸣时,夏夏正将新做的木雕杯推向吧台。杯体是黄杨木旋出流畅弧度,杯把雕成忍冬藤缠绕的式样,杯底刻着极小的“NN”。晨光穿过窗棂落在杯沿一道细裂上——那是昨天他调试新磨豆机时,娜娜失手碰落的。此刻他用天然树脂混着金粉填补裂缝,凝固的琥珀色疤痕像时光的勋章。
“研磨刀盘偏移了0.3毫米。”夏夏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发闷。他打开工具箱取出激光校准仪,银灰金属壳上贴着故宫文物修复项目的标签。娜娜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底刻痕,目光却锁在手机弹出的热搜推送:#过气网红靠金主翻新咖啡馆#。配图是夏夏跪地检修咖啡机的背影,他后颈的汗珠在像素里凝成污点。
“这些设备太旧了,”夏夏调整着校准仪旋钮,“换成全自动的能省三倍时间。”
娜娜突然抽回他碰触的电源线:“手动萃取才是灵魂!”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旧疤——那是两年前被网暴者砸店时玻璃划伤的,“你…不用总来帮忙。”
晒谷坪的喧闹撞碎僵持。胡有鱼巡演Vlog投影在幕布,镜头切到白蔓君特写时,弹幕毒蛇般窜出:“金主天团再添富婆!”娜娜关投影的动作太急,电源线绊倒糖罐。方糖碎裂声里,夏夏已戴上防尘面罩,将激光点钉在磨盘轴承处:“再有半小时就好。”
谢晓春的怒喝从院外炸进来时,娜娜正擦拭杯沿并不存在的灰尘。林珊的玫红裙摆扫过刚校准的磨豆机,小葫芦的蜡笔滚到夏夏脚边。“家长会必须父母签字!”谢晓春的声音穿透门板,娜娜看见夏夏捡蜡笔的手顿了顿。他蹲身将靛蓝蜡笔放在窗台,工具箱里滑出一把刻度精准的钢尺——尺身刻着“故宫博物院监制”。
“新磨豆机我订了,”夏夏突然开口,校准仪绿光稳定地钉在转轴,“明天到货。”
娜娜的抹布停在半空:“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他合上工具箱,“算,入股。”
窗外的争执陡然拔高。林珊的尖嗓门刺进来:“单亲妈妈带不好孩子!”夏夏猛地转身,工具箱撞倒窗台蜡笔。娜娜抢先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别去…求你了。”
他僵在原地。她掌心薄茧抵着他突跳的血管,像按住即将离弦的箭。
当夜#咖啡馆永久关闭打赏#的声明冲上热搜。娜娜蜷在阁楼翻看恶评,有人扒出夏夏的故宫工作证照片,嘲讽“修复大神沦落成网红跟班”。楼梯传来轻响,她赤脚抵住房门缝隙,看见夏夏放下的粗陶香薰炉——薰衣草混着柑橘皮的气息漫进门缝,是去年深秋他翻遍全村找的酸橘。
“设备钱必须还你。”她在黑暗中对着门缝说。
门外静默良久,传来钢尺滑进工具袋的摩擦声:“随你。”
月光漫过二楼露台。娜娜发现磨豆机边搁着那把故宫钢尺,尺下压着新磨豆机发票。金额栏被黑笔涂改成“壹佰元整”,旁边画了歪扭的咖啡豆。钢尺冰凉的刻度硌着她掌心,如同丈量着某种无法跨越的距离。
晒谷坪的探照灯突然扫过咖啡馆。赵金贵的工人正在偷拆防雨棚钢架,夏夏像豹子般扑过去扭住对方手腕。娜娜冲下楼时,听见他沉冷的声音:“再碰钢架,我让你这双手再也拿不起扳手。”
赵金贵啐道:“小白脸逞英雄?信不信我曝光你们。”
“曝光什么?”娜娜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夏夏的故宫导师声明书——证明他所有休假都用于云苗村非遗保护项目,“需要我联系央媒做专题吗?”
人群散去后,夏夏弯腰捡拾散落的螺丝。娜娜将钢尺递还他:“故宫的尺…不该沾这些。”
他握紧尺子,金属边沿压进掌纹:“我早不是修复师了。”
月光照亮他掌心交错的疤痕——那是为赶制抗震钢棚设计图被电烙铁烫伤的。娜娜的指尖悬在伤疤上方,最终只拂去他肩头灰尘:“回北京吧,那里才是你的天地。”
钢尺“当啷”掉进工具箱。夏夏背起工具包走向工坊,影子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长。娜娜站在咖啡馆招牌的阴影里,直到他的身影被夜色吞没,才摸出那把被他拒绝的钞票。
百元纸币的边角,不知何时被画上一道金粉修补的裂痕。
当夜监控拍到夏夏在工坊通宵作图。晨光初现时,他将咖啡馆新设备结构图塞进信箱。图纸背面用钢尺压出凹痕,写着一行小字:“吧台第三块砖下埋了应急报警器,密码是你救回的第一只流浪猫生日。”娜娜撬开砖块时,报警器外壳刻着两道交错的裂痕——一道是旧杯的疤,一道是新划的刻度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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