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近。晨雾散尽,天光如洗,碧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色,仿佛一整块巨大的蓝宝石,严丝合缝地倒扣在云苗村黛瓦连绵的屋顶之上。巨大的红绸彩棚早已巍然矗立,将许红豆和谢之遥的小院门前空地,连同那条蜿蜒的石板路,都笼罩在一片流动的、令人心醉的喜庆海洋之中。阳光穿透彩棚顶部的缝隙,在铺着红毯的地面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如同碎金浮动。棚檐下,无数条垂落的红绸、五彩丝绦和金箔流苏在微风中轻舞飞扬,发出细碎悦耳的沙沙声。
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彩棚内外围得水泄不通。盛装的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翘首以盼。孩子们兴奋地踮着脚尖,小脸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攥着刚分到的喜糖和彩纸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由红绸的染料味、鲜花篮里新鲜百合与玫瑰的甜香、以及无数人身上崭新衣料混合而成的、独属于婚礼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在攒动的人群里,“有风小院”的成员们聚在一处,个个脸上都映着红光。
马爷锃亮的头上还残留着早上被“囍”字贴过的印子,他抱着双臂,眯着眼,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时不时还摸摸光头,仿佛回味着那份“鸿运当头”。
娜娜紧挨着谢晓春,眼眶有些湿润,她用力握着晓春的手,目光紧紧锁住院门,仿佛比自己出嫁还紧张。
胡有鱼则显得格外兴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对襟褂子,脖子上还挂着他心爱的口琴,手指无意识地在琴身上敲打,眼神却时不时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悄悄往人群后方廊檐下的某个角落瞟。
白蔓君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改良旗袍,臂弯搭着件薄呢外套,清冷的面容在喧天的喜气中如同静水深潭。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投向院门的方向,唇角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和的笑意。
大麦则像个忙碌的小蜜蜂,举着她的相机,在人群缝隙中灵活穿梭,捕捉着每一个动人的瞬间,镜头不时扫过同伴们各异的神情。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第一个高喊出声。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沸腾!胡有鱼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口琴都差点脱手。娜娜和晓春互相抓着手,屏住了呼吸。马爷也踮了踮脚,光头在阳光下更亮了。连廊下的白蔓君,身体也微微前倾了一分。
村口方向,锣鼓喧天!浑厚如雷的鼓点,带着大地的律动,激昂亢奋的唢呐声,如同穿云裂帛的号角,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一支盛大而古朴的迎亲队伍,踏着这震天动地的喜乐,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聚焦下,沿着被村民们自发清扫得纤尘不染的石板路,迤逦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夏夏带头的几位精壮的小伙子。他们身着崭新的靛蓝色对襟褂子,腰扎大红绸带,头戴绣着吉祥纹饰的包头,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四人一组,合力抬着一顶流光溢彩的——花轿!那花轿通体木质,却绝非凡品。轿身以朱漆为底,其上描金绘彩,祥云瑞兽、缠枝莲纹栩栩如生。轿顶如同宝塔飞檐,四角各悬一枚拳头大小的鎏金镂空铃铛,随着轿身轻晃,发出清脆悠扬的叮当声。轿帘是整幅大红绸缎,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华丽得令人屏息。抬轿的小伙子们步伐稳健有力,花轿在他们的肩头起伏,如同漂浮在红绸与欢呼声浪之上的华美宫殿。
紧随花轿之后,便是今日的绝对主角——新郎官谢之遥!
他端坐于一匹高大神骏、毛色如墨的骏马之上。那马儿显然也经过精心装扮,额前系着红绸扎成的大花球,马鞍辔头都缀着崭新的红缨络。谢之遥同样一身簇新的白族传统盛装:靛蓝色的立领长衫,衣襟、袖口和下摆处用五彩丝线绣满了繁复精美的蝴蝶、莲花、缠枝纹样,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外罩一件深紫色的对襟马褂,更显庄重沉稳。腰间紧束着一条宽幅的、以金线织就祥云图案的大红腰带,将他的身姿勾勒得挺拔如松。头上戴着一顶同样靛蓝色、镶着银饰和绒球的新郎礼帽。他平日里那份闲散洒脱此刻尽数收起,端坐马背之上,脊背挺得笔直,下颌微收,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阳光勾勒着他英俊的侧脸轮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澎湃。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潭被投入石子的深湖,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激荡着千言万语,带着灼人的热度,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院门。
胡有鱼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马爷:“马爷!看谢总!帅炸了!” 马爷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点头如捣蒜:“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兄弟!” 娜娜和晓春则激动得互相掐着胳膊,低呼:“太帅了!” 大麦的相机快门声连成了一片。白蔓君的目光落在谢之遥挺拔如松的背影上,那清冷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欣赏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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