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点角落的板房里,空气还残留着灰尘的呛人味道和未散尽的惊恐。娜娜红肿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将消毒药水涂抹在夏夏肩背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伤上。夏夏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后背绷得紧紧的,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一声不吭。那块沉重的木板虽被移开,没伤到骨头,但皮开肉绽的创口和深层的挫伤,依旧疼得钻心。
“疼就喊出来,别硬撑。”娜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夏夏艰难地侧过头,努力想对娜娜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疼得嘴角直抽抽:“没事,娜娜姐,不疼,真的。”他笨拙地想去握娜娜的手,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娜娜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嗔怪又心疼地瞪了他一眼:“让你别动!”她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他强忍痛楚、只为安抚她的样子,心尖像被最柔软的羽毛反复搔刮,酸涩又滚烫。她轻轻吹了吹涂好药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他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争执声从板房外传来,穿透了薄薄的墙壁。
“不行!真的没了!米缸见底了,盐罐子都空了!娃儿饿得直哭。”
“黄主任,求求你再想想办法!我家阿爷有高血压,没盐下饭,药咽不下去啊!”
“欣欣,不是我们不体谅,这都几天了?顿顿清汤寡水,大人还能熬,孩子怎么办?”
是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围着黄欣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濒临崩溃的焦躁。黄欣欣被围在中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手里捏着一个空瘪的登记本,声音嘶哑地解释着,几乎带了哭腔:“我知道!我都知道!大家再坚持一下,谢总和蔓君姐那边在拼命想办法!路还没通,运力有限,下一批”
“下一批!下一批!等到什么时候?人都要饿死了!”一个抱着瘦弱婴儿的妇人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婴儿在她怀里发出微弱的、猫儿般的啼哭。
这绝望的哭喊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安置点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食物的短缺,尤其是维系生命最基本盐分的匮乏,成了压在村民心头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一块巨石。饥饿和恐慌像无声的瘟疫,在疲惫的人群中迅速蔓延。角落里,有老人默默垂泪,有孩子吮吸着脏兮兮的手指,眼神空洞地望着大人。
这压抑的骚动自然也传入了谢之遥和白蔓君所在的“指挥中枢”—一间同样简陋、但堆满了文件、地图和通讯设备的板房。谢之遥拄着拐杖,站在一张铺开的地形图前,蜡黄的脸上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白蔓君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桌子旁,左膝的固定带还没拆,正对着卫星电话快速而清晰地部署着物资转运路线,语气冷静,但额角渗出的细汗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对,盐!优先保障盐和基础降压药!空投坐标确认,但气象预报午后有强对流,窗口期只有一小时,必须确保接收点安全,人员提前到位!”她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地图上一个被红圈重点标记的区域——那是云苗村地势较高、相对开阔的打谷场。
胡有鱼吊着胳膊(之前清废墟扭伤了),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外面聚集的人群和压抑的气氛,又看看地图上被泥石流冲毁得七零八落的道路标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这鬼路!要是晓春的合作社仓库没被埋就好了!她那仓库,简直就是咱村的命根子!米面粮油,盐巴酱醋,应急药品啥都有备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痛惜和无力。
提到“晓春”和“合作社仓库”,谢之遥和白蔓君的目光同时沉了一下。谢晓春,谢之遥的堂妹,云苗村合作社的掌舵人,一个平日里风风火火、精明干练的女人。她的合作社仓库建在靠近后山、地势稍高的地方,是村里最重要的物资储备点,也是这次洪灾中受损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几乎被泥石流完全冲垮掩埋。几天来,所有人都忙着救人、安置、抢通生命线,加上仓库位置危险,随时有二次塌方的可能,根本无暇也无力顾及。
就在这时,一个沾满泥浆、气喘吁吁的身影猛地冲进了指挥板房,是合作社的会计小吴,他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之遥哥!蔓君姐!不好了!晓春姐她一个人去后山仓库了!”
“什么?!”谢之遥猛地转身,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蜡黄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白蔓君霍然起身,动作牵扯到膝盖伤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却顾不上了:“什么时候去的?去了多久?带人没有?”
“就刚才!我看到她拿着撬棍和绳子,一个人往那边去了!我拦不住她!”小吴急得直跺脚,“她说她知道仓库最里面有个小隔间,当初加固过,里面存的都是最紧要的盐、压缩饼干、还有一批给老人备着的慢性病药!她说不能看着大家饿死病倒!她要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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