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自京城长街之上接过血色使命的利箭,在夜色最是深沉之时,终于射抵了它最终的目的地。
没有通传,没有喝问。通州工地那如同钢铁要塞般森严的岗哨,在验看过那枚代表着太子亲卫的令牌之后,便如同一道无声分开的闸门,为这道携带着帝国边疆烽烟的急报,让开了最是直接的通路。
书房的门被从外面轻轻叩响。
那声音,只响了三声,轻微,规律,却带着一种足以将这满室温暖与安宁都瞬间冻结的、属于军情的急迫。
正在与林乾对谈的太子,眉头微微一蹙,那双刚刚才因窥见了江山棋局的奥秘而显得无比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进来。”林乾的声音,却依旧平静。
门被推开。一名穿着太子亲卫服饰的骑士,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快步而入。他没有看太子,也没有看林乾,他只是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只,用玄铁打造的、上了三重秘锁的、冰冷的盒子。
“殿下,大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一块块,从北疆的冰河之中,刚刚捞起的浮冰,“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信使,已于城中,力竭而亡。”
那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书房之内,那因炭火而生出的温暖,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来自北疆的、彻骨的风雪,彻底地吹散了。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知道,这世上,能让父皇与林乾,都称之为“钓龙王”的棋局,那被钓出的,绝不可能是,温顺的鲤鱼。
可他,却也未曾想到,那鱼,竟会是,一头,嗜血的鲨。
林乾没有起身,他只是伸出手,探入袖中,取出了一串,由三枚形状各异的钥匙所组成的钥匙串,随意地,扔在了那名亲卫的面前。
“开锁。”
亲卫领命,没有半分迟疑。三道秘锁,被接连打开,发出清脆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盒子,被打开了。
里面,没有锦缎,没有缓冲。只有一卷,被粗暴地卷起,用火漆与带血的麻绳,死死捆住的、羊皮的卷宗。那火漆之上,烙着一个,狰狞的,属于北疆卫家的,猛虎的印记。
亲卫将那卷,还带着死亡寒意的卷宗,恭敬地,呈到了书案之上。
林乾没有立刻去解。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那捆住卷宗的、早已被血,浸染成暗红色的麻绳之上。他看着那上面,凝固的、发黑的血迹,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的、冰冷的寒意。
这不是军情。
这是,战书。
是一封,由忠顺王执笔,由卫疆落款,用那草原之上,无辜牧民的鲜血,所写下的,充满了狂妄与毁灭欲望的,战书。
他缓缓地,伸出手,用两根,干净得,仿佛不沾染半分尘埃的手指,解开了那根,充满了血腥与罪孽的绳索。
卷宗,被缓缓地,展开了。
没有长篇大论的陈情,也没有拐弯抹角的哭诉。
只有,几行,用最是粗犷的、混合着炭灰与血水的笔迹,所写下的、充满了暴戾与杀伐的,大字。
“蒙元巴图部落,背弃盟约,犯我边境,杀我哨兵。末将卫疆,奉镇远大将军之命,率黑甲卫,将其,尽数,坑杀。”
“斩首三百一十二级。”
“缴获牛羊三千,皮货五百。”
“然,各部蛮族,闻讯,皆反。北疆烽烟四起,战事已开。粮草,军械,棉甲,皆缺。请朝廷,速拨军饷三百万两,粮草十万石,否则,边境,危矣。”
字,不多。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淬了剧毒的、沉重的战锤,狠狠地,砸在了太子的心口之上!
“混账!!”
一声压抑不住的、属于储君的暴怒,终于,在这间寂静的书房之内,轰然炸响!太子猛地一拍桌案,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此刻,已是,一片赤红!
“他卫疆,好大的狗胆!他以为他是谁?这大周的军神吗?不问朝廷,不请圣旨,他竟敢,擅自,挑起两国战端!还敢,以此为要挟,向朝廷,勒索军饷!他这是,在谋反!这是,赤裸裸的谋反!”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张一向平静的、属于未来君王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
“孤,现在,就去见父皇!请父皇,下旨!将那卫疆,连同他背后,那个,早已疯了的忠孙王,一并,拿下!抄家!灭族!”
他说着,便要转身,向着那皇城的方向,冲去。
“殿下。”
林乾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那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锁链,瞬间,便将太子那所有,因愤怒而失控的情绪,都死死地,锁在了原地。
太子猛地,回过身,他看着林乾,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是巨大的,不解。
“林乾!你,还如此冷静!你难道,没有看到吗?他们,这是在,向我们,宣战!他们,要用一场,边关的烂仗,将我们所有,在通州的心血,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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