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炮的余音,还未在冰冷的夜空中完全消散,宴会厅内那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便如同被人用利刃猛地一刀斩断,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令人心头发慌的、比喧嚣更可怕的死寂,仅仅持续了半个呼吸。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这片刻的宁静。那不是贵妇矜持的惊呼,而是目睹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恐怖后,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声尖叫,如同一个信号。
离主宴会厅最近、伪装成仆役的十几名死士,几乎在同一瞬间,掀翻了面前盛满珍馐佳肴的酒席!
哗啦——!
名贵的瓷器、玉盏、金樽,连同那些价值千金的菜肴,如同垃圾般被扫落在地,发出一片刺耳的碎裂声。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混乱掩护下,他们从腰间猛地抽出雪亮的腰刀!那刀身在宴厅璀璨的灯火下,折射出一抹嗜血的寒芒,不带半分犹豫,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那个最高的位置——凤座之上的元妃,以及她身旁那个象征着帝国未来的,太子殿下!
混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噬了整个大观园。
女眷们的惊恐尖叫、宾客们的四散奔逃、桌椅被撞翻的巨响……所有属于盛世的优雅与体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只剩下最狼狈、最丑陋的求生本能。
元春吓得脸色惨白,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凤目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叛军的突袭异常凶猛,如同一群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们配合默契,刀势狠辣,显然经过了最是严酷的训练。前排的人负责冲撞,后排的人则紧随其后,用最简洁的招式收割着任何试图阻拦的内监与护卫的性命。
鲜血,第一次染红了这片用金钱与权势堆砌起来的锦绣地毯。
为首的刺客,在冲锋的间隙,用一种经过特殊训练的、足以穿透所有混乱与尖叫的声音,凄厉地高声呐喊:
“林乾乱政,天理不容!今日我等为天下除害,先诛其羽翼!”
这声呐喊,是整个阴谋最是歹毒的核心。它将“刺杀储君”与“嫁祸林乾”这两大目标,在行动的一开始,便用这种最是直接的方式公之于众!
他们离凤座越来越近。
三十步。
二十五步。
二十步。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就要冲到太子面前,将这太平盛世的表象,彻底斩碎!
就在那最前排的刀锋,即将及体的前一刻——
异变陡生!
一直侍立在太子身后、那个沉默得如同岩石般的校尉雷鸣,和他麾下那几名伪装成亲卫的京营锐士,动了!
他们的动作,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种如同机械般精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整齐划一!
他们没有拔刀,也没有后退。而是不约而同地,猛地向前一步,用肩膀抵住身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重逾千斤的巨大宴席桌案!
“起!”
伴随着雷鸣一声沉闷的低吼,数名精锐同时发力。那张足以容纳十几人同席的巨大桌案,连同上面那些尚未被扫落的杯盘,竟被他们硬生生地掀翻!
轰隆——!
一声巨响,桌案重重砸在汉白玉的地砖之上,碎屑飞溅。它如同一面凭空出现的、坚不可摧的城墙,恰到好处地横亘在了刺客与太子之间,将那第一波最是凶悍的冲锋,死死地挡了下来!
锵!锵!锵!
数把利刃狠狠地劈砍在厚重的楠木桌案上,却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
这,就是林乾为他们演练了无数遍的战场纪律。他们的第一任务不是杀敌,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用一切可用的屏障,保证核心目标的绝对安全!
太子被雷鸣迅速护在桌案之后,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已是一片惨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亲眼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在距离自己面门不过数寸的地方狠狠划过,那股死亡的寒意,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死亡。
然而,就在那极致的恐惧之中,一股被背叛、被愚弄的滔天怒火,也如同火山般从他心底轰然爆发!他瞬间想起了几日前,在那间密室里,林乾指着沙盘,对他做出的最后警示。
“殿下,敌人的疯狂,会超乎您的想象。”
他明白了。这背后阴谋的险恶与毒辣,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推演。
这股怒火,瞬间驱散了恐惧带来的所有颤栗。太子没有像身旁的元春一样尖叫失措,他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后,反而凝聚成一种冰冷的、属于帝王家的决断!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前的雷鸣,清晰地下达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战场指令:
“按林先生的计划行事!”
这一声命令,标志着一位被动受护的储君,正在这片刻的血与火之中,迅速向着一个临危不乱的领导者,完成最是关键的蜕变。
刺客的第一波冲锋被阻,立刻改变了策略。后续冲上来的刺客中,一部分人继续猛攻桌案防线,试图强行突破。而另一部分人,则眼中凶光一闪,如同发现了新猎物的饿狼,猛地转向了距离他们最近、也最是脆弱的目标——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元妃!
擒贼先擒王!挟持元妃,同样能让这场叛乱,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
“保护娘娘!”雷鸣见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猛虎般的咆哮。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太子和元春向后方的内殿方向奋力一推,自己则顺手抄起身边一把被撞翻的、沉重的太师椅,不退反进,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独自一人,悍然迎上了那数名扑向元春的刺客!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储君与贵妃的撤退,争取最是宝贵的、哪怕只有一息的时间!
一人,一椅,独对数把闪着寒光的钢刀。
雷鸣的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状若疯虎的决绝与悍不畏死的杀意。
就在那数把钢刀即将形成合围,要将他淹没的瞬间——
宴会厅之外,原本沉寂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密集的、如同奔雷般的——
甲胄摩擦与弓弦拉满之声!
真正的“瓮”,即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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