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骨节分明,正用一枚黄铜钥匙为台座上一具精美的自鸣钟上紧发条。
钥匙在锁孔中匀速旋转,机芯内部传来一连串细密而又清脆的“咔哒”声,如同冰珠落入玉盘,韵律感十足。随着最后一声轻响,钟摆开始规律地摆动,通透的水晶罩内,代表着日月的星盘也随之缓缓转动。清越的滴答声,如山涧清泉,瞬间充满了整间指挥室,将窗外码头传来的喧嚣与海潮声都压了下去。
“这是送往京都的第一份礼物。”
林乾收回手,用指腹轻轻拂过冰凉的水晶罩,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顽童恶作剧般的微笑。他身后,史毅与甄家管事等人屏息而立,目光敬畏地看着那具巧夺天工的自鸣钟。
“它叫‘问天’。”林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启蒙者般的循循善诱,“通州工坊的最新制品,可以精准报出时辰,更能模拟日月轮转。我要用它,送给那位被囚禁在京都数百年的‘神’,一份礼物。”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窗户,望向东北方那片被云雾笼罩的天际。
“对于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来说,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时间’的流逝更有诱惑力。”
他又从一旁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一卷用上等丝绸包裹的画轴,缓缓展开。一幅巨大而又详尽的地图,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上面不仅有大周与东瀛的版图,更有从未听闻过的、遥远的大陆与海洋。五大洲的轮廓,以一种无可辩驳的精准,被绘制其上。
“这是第二份礼物,”林乾指着地图,“名为‘坤舆’。我要用它告诉那位‘神’,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之外,还有着怎样广阔的‘空间’。”
他将地图重新卷起,交给即将出使京都的李信。
“我要用这两样东西,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窗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引诱,“而我,将是那个唯一能带他走出窗户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久经沙场的史毅,还是精于算计的甄家管事,都被这份礼物的深意所震撼。这已经不是国礼了,这是在用“时间”与“空间”这两件人类文明的终极武器,去敲诈、去诱惑一个被囚禁的灵魂。
然而,当他们以为这已是极致的阳谋时,林乾接下来的命令,才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魔鬼的手段。
“至于送往江户幕府的‘礼物’……”林乾脸上的微笑变得更加玩味,但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了。”
他没有拿出任何锦盒或珍宝,只是平静地对着门外下令。
“把东西抬上来。”
两名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应声而入,他们抬着的,不是什么礼品箱,而是一具用最粗糙、最坚硬的铁梨木打造的、小得只能容一人蜷缩的……囚车。囚车的木轮刚刚造好,上面还带着新鲜的刨痕,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生木气息。
车内,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活佛”证严,正像一头被拔光了牙齿的野兽,蜷缩其中。他身上华丽的袈裟早已被撕得破破烂烂,脸上身上满是污秽,只有那双眼睛,隔着粗大的木栏,死死地瞪着林乾,里面充满了怨毒、疯狂与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这……”甄家管事看着那辆囚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侯……侯爷,您这是……”
“送礼。”林乾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他从桌案上拿起早已拟好的一封信,甚至没有用信封封装,就像一张最普通的便签。
“把这封信,连同这个‘妖僧’,一并打包,送去江户,交给德川幕府的将军。”
他将那封信对着众人,用一种充满了天朝上国式的、口语化的傲慢与蔑视,缓缓念道:
“尔等之臣,在我境内,妖言惑众,荼毒生灵。朕已擒之,知其乃尔国之‘活佛’,身份尊贵。然,天朝自有法度,不便越俎代庖。现将此‘妖僧’,交由尔等,自行‘清理门户’。”
念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早已面无人色的甄家管事,嘴角的弧度带着极致的羞辱。
“望尔好自为之,莫要再让此等‘垃圾’,脏了朕的眼睛。”
“垃圾”二字,他说得又轻又慢。
这封信的内容,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东瀛人的脸上,也抽在了甄家管事那颗早已被恐惧攥紧的心上。
当林乾的这个命令,伴随着那封轻飘飘的信纸与那具沉甸甸的囚车,彻底展现在公司董事会面前时,所有人都被这种“神之一手”般的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不是傻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更深层次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灵魂。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步棋的歹毒之处。
这是极致的羞辱!将一国的“活佛”,一个被无数信徒顶礼膜拜的精神领袖,像一件垃圾一样打包送回去,这是对幕府宗教政策与国家尊严最彻底的践踏!
这更是一个烫手到足以焚毁整个幕府的“山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