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被府里的下人恭敬地呈送至赵国公府的内院。
请柬的材质是上好的贡品宣纸,边缘用金线滚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冷冽的梅花暗香。阳光下,洒金的纸面流转着细碎的光。然而,真正让赵国舅夫人的目光凝固的,是请柬上那手娟秀中透着风骨的小楷。笔锋起落间,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锋锐。
落款是“定远侯府林氏”。
这场以“为远征将士祈福”为名的赏花宴,遍请京城所有二品以上的诰命。没人能拒绝,也没人敢拒绝。
三日后,定远侯府暖香坞。
此处早已没了荣国府省亲别院时的奢靡,转而是一种更为内敛、也更为森严的雅致。每一件器物,从窗下的紫檀雕花长案到案上那尊天青色的汝窑笔洗,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陋。空气中,没有浓郁的熏香,只有新换上的宫廷蜡烛燃烧时,那股清冽干净的蜡香,混杂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风雪中梅花的冷香。
欢声笑语,珠光宝气。京城最顶尖的女眷圈子,此刻尽汇于此。赵国舅夫人坐在最尊贵的主宾之位,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属于国戚的雍容微笑,与身旁的几位郡王妃闲聊着京城最新的首饰花样。
宴会的主人林黛玉,今日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发髻上簪着一支温润的羊脂玉簪,却稳稳地压住了满堂的锦绣华服。她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微笑,那份沉静,便成了此地最有力的气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众人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应酬时,好戏,开场了。
“前些日子,我们东海贸易行的船队从东瀛带回些许小玩意儿,各位姐姐妹妹若不嫌弃,便随意赏玩一番。”薛宝钗的声音温婉柔和,时机掐得恰到好处,仿佛只是席间的助兴节目。
话音刚落,几名侍女便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当托盘上的红绸被揭开的瞬间,满堂的喧哗,竟出现了一刹那的、诡异的寂静。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第一件,是一套瓷器。那瓷白得如同最上等的牛乳,细腻得仿佛吹弹可破,釉面在烛光下反射出一种如同凝脂般的柔光。赵国舅夫人自诩见惯了奇珍异宝,可也从未见过如此温润的瓷器。
“此乃东瀛萨摩藩的‘萨摩烧’,”薛宝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介绍,“工艺与我中原迥异,胜在一个‘润’字。”
第二件,是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不同于寻常夜明珠那单一的幽光,这几颗珠子内部,竟仿佛有流光在缓缓转动,折射出深海般迷离的、蓝紫色的光晕。
“此为‘东海夜明珠’,离水则光华内敛,产量极稀。”
最后一件被呈上时,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一股难以形容的、融合了龙涎与百花的异香,瞬间便占据了暖香坞的每一寸空气,那味道仿佛有生命,钻入人的口鼻,直抵灵魂深处。
那是一块比黄金还贵重数倍的、顶级的龙涎香。
赵国舅夫人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放回了桌上。她看着那些在京城黑市上有价无市,甚至连宫中都难得一见的珍奇异宝,被如此“随意”地当作赏玩之物摆出来,那份从容,那份不以为意,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炫耀。
第一板斧落下,砸的是财力。
紧接着,不等众人从珍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王熙凤便笑着站了起来。她早已褪去了满身的珠光宝气,一身利落的青色素服,唯有那双精光四射的丹凤眼,锐利如刀。
“光看这些死物有什么意思?”她一开口,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过去,“姐姐妹妹们,听我说桩能让银子生银子的新鲜事。”
她拍了拍手,几名皇家钱庄的女账房捧着早已备好的宣传册,分发给各位夫人。
“我们皇家钱庄,新推出了一个专为各位内宅夫人准备的‘坤宁宝’。各位把闲钱存进来,不用操心,不用打理,利滚利,钱生钱。”她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将“复利”这个划时代的概念,讲得活色生香。她眼中那股对金钱的炽热与贪婪,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女人的欲望。
“今日在场的姐姐妹妹,若是认购,一概八折。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离她最近的一位侯爵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抓过一本册子,眼中爆发出饿狼般的光芒。财富的炫耀,远不如直接提供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生财之道,来得更有冲击力。
第二板斧落下,砸的是金融。
如果说前两板斧,砸的是“利”,那么黛玉的第三板斧,砸的,便是“人心”。
当暖香坞的气氛因为“坤宁宝”而变得炽热时,黛玉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喧闹声,瞬间平息。
几名衣着朴素、神情局促的妇人,被侍女们引了进来。她们身上的粗布衣衫,与这满室的绫罗绸缎格格不入。她们是东瀛之战中,立下大功却不幸伤残的士兵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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