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静卧于苍黄的天地之间。
卫疆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刨动着前蹄,鼻腔里喷出滚烫的白气。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钉在远处那座雄关之上。关隘依旧雄伟,但其轮廓却让他这位纵横北疆半生的“战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与诡异。
它不再是记忆中那道平直、坚固的石墙。它的城墙向外伸展出数个巨大的、如同星芒般的棱角,每一个棱角都像一柄指向天空的巨大利刃,构成了一种冰冷而又充满了几何学暴力的形态。在夕阳的余晖下,这头趴伏于大漠之上的石制巨兽,仿佛正用它无数只棱角分明的眼睛,冷酷地注视着前来送死的蝼蚁。
“这便是……瓦剌人从罗刹国学来的新式关隘?”一名副将策马靠近,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蔑,“看着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咱们的铁骑一冲,便能叫它知道厉害!”
卫疆没有答话,但胸中那股长途奔袭、千里夺关的巨大成功所带来的豪情,以及刚刚亲手将白莲教沙匪斩尽杀绝的赫赫余威,早已将那一丝因未知而生的警惕彻底冲散。
自信,如同一坛烈酒,在他和麾下所有将领的胸膛中熊熊燃烧。
帅帐之内,气氛热烈。牛油大烛将一张张被风霜雕刻过的脸庞映得通红。
“大将军!趁敌立足未稳,末将请为先锋,一鼓作气,拿下关城!”
“没错!今夜,便要在玉门关的城头,痛饮庆功酒!”
叫嚣声此起彼伏。卫疆看着这群嗷嗷叫的北疆饿狼,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猛地一拍桌案,坚硬的木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如出鞘的利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擂鼓,出征!”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撕裂了戈壁的宁静。沉重而又富有节奏的战鼓,如同巨人的心跳,开始在大地上擂响。
一面面绣着“龙骧”二字的玄色大旗被高高举起,在风中猎猎作响。二十万大军在这鼓声的催动下,如同苏醒的洪流,开始缓缓向前涌动。
卫疆下达了他最熟悉,也是最擅长,更是北疆军团引以为傲的经典战术指令。
“第一波!弓骑兵,两翼压制!”
“第二波!京营步卒,正面蚁附,攻城!”
命令下达,数万名最精锐的北疆弓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从大阵两翼呼啸而出。他们是草原上最矫健的狼群,马蹄卷起滚滚黄沙,遮天蔽日。他们精准地控制着距离,在进入自以为的“最佳射程”之后,数万名骑士同时张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放!”
嗡——!
一声尖锐的弦响之后,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数万支羽箭腾空而起,在空中汇成一片巨大的、足以遮蔽日光的乌云,带着死亡的呼啸,向着那座诡异的星形关隘城头,倾泻而下!
这是北疆军团百战百胜的序曲。以绝对的骑射优势,将城头的守军彻底压制在垛口之下,为后续步兵的攻城,扫清最大的障碍。
然而,一场前所未见的噩梦,降临了。
就在那漫天箭雨即将落下的瞬间,城墙之上,那一个个如同恶魔之口的“棱堡”突出部,突然,喷吐出了致命的火舌!
没有弓弦的嗡鸣,没有士兵的呐喊。只有一阵阵密集的、连成一片的、如同爆豆般的、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响起过的恐怖巨响!
砰!砰砰砰砰砰——!
浓烈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硝烟,瞬间从那数十个突出部的射击口中喷涌而出,如同平地升起的浓雾,将整座关隘都笼罩其中。紧接着,一张由无数颗高速旋转的铅弹组成的、无形的、却又致命的火力网,从数个不同的方向,以一种完美的几何学角度,瞬间编织而成!
交叉火力!
冲在最前方的北疆弓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由钢铁铸就的、看不见的叹息之墙!
一名百夫长正自信地拉开第二张弓,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今夜庆功宴上要喝几碗酒。下一秒,一颗铅弹便精准地洞穿了他前额的面甲,巨大的动能将他的整个头颅都掀飞了出去!滚烫的鲜血与脑浆,在那顶华丽的头盔飞上半空之前,便已泼洒了他坐下战马一身!
战马悲鸣着倒下,更多的骑士则是在冲锋的惯性下,被那密不透风的弹雨,成片成片地,从马背上扫落下来!他们的身体被巨大的动能撕裂,坚固的皮甲在那小小的铅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鲜血,瞬间染红了玉门关下的黄沙。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这支所向披靡的北疆精锐,便如同秋日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倒下了一大片。所谓的“最佳射程”,在此刻,变成了一个血腥的、可笑的“最佳屠宰场”!
幸存的骑兵们惊骇欲绝,他们疯狂地勒转马头,试图逃离这片地狱。可那无情的弹雨,依旧从他们身后、从他们的侧翼,追魂夺命般地袭来!
而那些扛着云梯的京营步兵,则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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