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薇缓缓从床沿站起，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嫁衣。
然后，在李奕略带意外的注视下，她后退两步，对着他，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裙摆铺开，如同夜色中绽放的红莲。
“夫君。”
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时薇接下来要说的话，句句属实，还请夫君……静听。”
李奕没有让她起来，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十三年前，京都千年医学世家花家，因卷入一场政治风波，满门获罪，家道中落。”
花时薇垂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伤感。
“那年我才五岁，流落街头，是当时还是靖安公主的当今陛下，将我从人贩子手中救下。”
“她……救了我，也养育了我。”
“我自幼便在宫中长大，不是宫女，也非主人，只是一个特殊的影子。”
“陛下待我很好，不仅让我衣食无忧，还动用她的力量，帮我寻回了家族失落的医道珍藏，《灵枢玉册》。”
“长公主，算是我陪着长大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直视着李奕的眼睛。
“所以，时薇……原本就是陛下的人。”
“我本该是她安插在夫君身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房间里，烛火轻轻跳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李奕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系统之前的判定，加上他自己的观察，让他对花时薇的底细早有猜测。
这个结果，虽然比他曾经预想的有些偏差，但并不算太离谱。
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李奕开口，打破了暂时的安静。
“告诉我这些，等于背叛了你的恩主，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你图什么？”
花时薇听到这句话，眼中的那丝伤感和迷茫，瞬间被一种炽热的光芒所取代。
那是一种信徒仰望神只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因为，夫君你……和我们不一样！”
她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
“夫君可知，昨日我为你施展的‘灵枢三才引’，其实……失败了。”
“嗯？”李奕眉梢微动。
“‘灵枢三才引’的收官三针，人枢、地枢、天枢，讲究一气呵成，分毫不差，才能引气归元。”
花时薇继续快速道来。
“昨日最后一针，天枢针，刺五枢穴时，时薇虽然手稳，但终究因为心神紧张，加上对此针法并不完全熟练，时机和位置，都偏了一丝。”
“按照医书记载，这一丝偏差，足以让前功尽弃，轻则气机紊乱，重则经脉受损！”
“可结果呢？”
她看向李奕的眼神，亮得惊人。
“结果是，那股本该走岔的引气，被夫君体内一股更为强大、更为精纯的力量，强行拉回了正轨！不仅如此，那股力量还主动配合我的针法，完美地完成了最后的‘归根’！”
“这……这已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
花时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寻常武将的内力，霸道有余，精微不足。道家高人的内息，温润有余，韧性不足。都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只有传说中，上古先贤才能修成的……真气！才有可能做到！”
“更可怕的是，”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敬畏更深了，“夫君你明明不懂‘灵枢三才引’的行气法门，却能在瞬息之间，洞悉我的意图，配合我的施针。这说明，夫君的天资，已经到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境界！”
“这让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花时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不瞒夫君，我想研究解决的‘蚀阳之灾’，乃是百年绝症，期间无数先贤名医付出毕生心血却无可奈何。”
“男丁出生的越来越少，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我们人类，不出千年，就会走向灭亡。”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尽人事，听天命，效仿先驱，为后来者积累一些经验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夫君这等身负传说之力，天资又近乎妖孽的同路人，我们……完全有可能，攻克这个绝症！拯救天下亿万黎民！”
“与这份希望相比，陛下的恩情，长公主的亲近，又算得了什么？”
李奕听完，终于彻底明白了。
搞了半天，这小妞之前表现出的顺服，以及各种乖巧识趣，都只是因为自己的核心目的没动摇，演出来的伪装。
她的愿望，从来都不是为谁效忠，而是解决“蚀阳之灾”这个宏大愿望！
当她发现，跟着自己这位“道友”，比跟着高高在上的女帝更有希望成功时，就毫不犹豫地转换了阵营。
忠诚，并非源于恩情，而是源于希望。
一个为了宏大理想不惜背叛君王的女人，她的忠诚，远比那些循规蹈矩的棋子更加牢固。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
花时薇坦白了一切，此刻正紧张地看着沉默的李奕，等待着他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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