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兰的爸爸汪成才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脊梁骨被生活压得有些佝偻。
女儿汪兰的癫痫病像块巨石压在全家心头,为了凑医药费,家里的积蓄早就见了底。他咬咬牙南下打工,成了千万农民工里最普通的一个——却也是最拼的一个。
建筑工地上的钢筋水泥磨破了他的手掌,傍晚收工后,他来不及擦去身上的灰浆,就匆匆蹬着二手三轮车去夜市摆地摊。
折叠桌一撑开,塑料布上摆着针头线脑、袜子手套这些零碎杂货,直到城管巡逻的手电筒晃过来,才慌忙收拾东西躲进小巷。
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掌心的茧子结了一层又一层,可他每次往家里打电话,总在听筒里装出轻松的语气:“钱够花,兰兰的药不能停。”
这天收工后,他刚把皱巴巴的零钱塞进铁皮饼干盒,就接到妻子带着哭腔的电话:“成才,兰兰好多了——是个叫许光建的孩子在治……”
汪成才手里的饼干盒“哐当”掉在地上,硬币滚了一地。他顾不上捡,连夜找工头结了半个月工钱,坐最早一班绿皮火车赶了回来。
推开家门时,院里的老槐树正落着花。
堂屋里,一个穿蓝布校服的少年正蹲在竹凳前,手指悬在汪兰头顶比画。汪成才的火气“噌”地窜上来,嗓门像砂纸磨过铁皮:“你谁啊?!”
妻子赵秀莲赶紧迎上来,围裙上还沾着灶灰:“你咋回来了?这是小许,给兰兰治病的——”
“治病?”汪成才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摔,拉链崩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工装裤,“让个毛头小子治病?你疯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去拉许光建,赵秀莲死死抱住他胳膊:“你先听我说!兰兰昨天发病,两分钟就醒了!以前要躺半个钟头啊!”
汪兰怯生生地攥着衣角,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偷偷瞄了眼许光建,少年虽然被吓得后退半步,眼睛却亮得很:“叔叔,我没骗人。汪兰以前天天发病,现在都七天没犯了。”
汪成才甩开妻子的手,蹲下来盯着女儿。汪兰的小脸还泛着白,但眼神比上次视频时清明多了。他喉头动了动,转向赵秀莲:“真的?”
“千真万确。”赵秀莲抹了把眼角,“小许每天过来给兰兰按穴位,昨天犯病时他就在这儿,掐着时间呢。”
许光建往前凑了半步,校服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细瘦却结实的小臂:“不光醒得快,发作次数也少了。
您要是不信,可以问村里的张奶奶,她孙子的癫痫就是我调好的。”
汪成才盯着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鼻梁上架着副旧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笃定。
他想起自己在工地见过的医生,白大褂里总揣着厚厚的病历本,哪有这么小的大夫?“你说你能治,有凭据?”
“当然有。”许光建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子,翻开的页面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我记的病例。汪兰的情况是脑部神经异常放电,我用针灸疏通经络,再配中药调理气血。”
汪成才接过本子,指尖的老茧蹭过纸页。字迹工整得像刻上去的,比他见过的工头签的字还周正。他心里咯噔一下,又硬起心肠:“少拿这些糊弄人。说吧,你要扎哪儿?”
“后脑这处凸起的地方。”许光建指着汪兰后颈下方,“这里对应脑部运动中枢。每天早晚用银针扎一次,连扎两个月。”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要配中药——乳香二十克、没药三十克、杜仲三十克、红花六克、川芎十克。这些药能活血通络,修复神经。”
“你知道这些药是啥?”汪成才挑眉。他在药铺门口见过抓药的,那些药材名字绕得很。
“当然知道。”许光建挺起胸膛,像只斗胜的小公鸡,“乳香能消炎止痛,川芎能活血,杜仲能强筋骨——这些都是我用过的。”
赵秀莲赶紧接话:“小许还说要配西药,头孢消炎,APC止痛。他都写在纸上了。”她从灶台上拿来张纸片,上面的字迹和本子上如出一辙。
汪成才捏着纸片,指节发白。他在夜市见过太多卖假药的,那些人也说得天花乱坠。
“以前医生说兰兰活不过二十岁。”赵秀莲的声音发颤。
汪兰突然扯了扯爸爸的衣角:“爸,我昨天没咬到舌头。”她张开嘴,舌尖确实没了往日的伤口。
汪成才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想起每次接到家里电话,妻子总在哭,说兰兰发病时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他蹲下去,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万一……”他喉结滚动,“万一扎坏了怎么办?”
“我保证。”许光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稳,“要是有半点差池,我让我爸来负责。他是村卫生室的医生,跑不了。”
汪成才盯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闪躲,只有坦荡。他想起自己在工地扛钢筋时,老师傅说过的话:“看一个人靠不靠谱,不是看年纪,是看他敢不敢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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