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懦弱,不敢告诉她失语的真相,怕自己的残缺拖累她;是他的决绝,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她,以为这样能让她走向更好的未来;是他的沉默,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没能给她一句安慰、一个拥抱,让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压力与委屈。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如果他能多信任她一点,如果他能说出自己的苦衷,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沈砚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单据一张张捡起来,指尖拂过病历上的诊断说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破碎的气流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带着深深的无力与痛苦。他痛恨自己的失语,痛恨此刻连一句“你还好吗”都无法说出口。
于晚晚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眼中翻涌的自责与痛苦,心中五味杂陈。愧疚、酸涩、委屈、心疼,还有被耳鸣折磨得濒临爆发的烦躁,像一团乱麻交织在一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她知道他的愧疚是真的,知道他并非无情,可耳边的鸣响越来越尖锐,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提醒她所失去的一切——她的事业、她的健康、她曾经坚信不疑的爱情。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无法抑制的烦躁。她猛地直起身,一把夺过沈砚手中的病历单和药盒,动作带着一丝粗鲁,胡乱地塞进随身的背包里,拉上拉链时力道太大,拉链头都险些崩掉。她的眼神冰冷得像结了霜的湖面,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想尽快绕过他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沈砚却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眼神里满是痛苦与哀求,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明明自己也遍体鳞伤,却还要固执地挡在她面前。他的嘴唇动了动,依旧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情急之下,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和笔——那是他现在唯一能与人交流的工具。
指尖因为紧张和心痛而剧烈颤抖,笔尖划过纸张时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对不起,是我没用。”
三个字,写得力道极重,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墨痕深深渗透进纸页里,透着他难以言说的自责、悔恨与无力。他恨自己无法保护她,恨自己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恨自己连一句完整的道歉都无法亲口说出来。
他将便签纸小心翼翼地递到于晚晚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在祈求她的原谅,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注定失望的判决。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太过痛苦,让于晚晚几乎无法直视。
于晚晚的目光落在那张便签纸上,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瞬间蔓延开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她想起无数个夜晚,自己蜷缩在沙发上,被耳鸣折磨得无法入睡,只能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遍遍地想起他;想起博物馆重逢时,他冰冷的眼神和决绝的纸条;想起他躺在病床上,紧紧攥着他们合影的样子。
可这份心酸只持续了一秒,就被耳边愈发尖锐的鸣响打散。那噪音像是有了生命,在她的脑海里尖叫、嘶吼,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平静,只剩下无尽的烦躁与痛苦。她猛地挥开沈砚的手,便签纸飘落在地,像一片凋零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你的对不起,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耳鸣带来的剧烈痛苦与长久积压的烦躁,“沈砚,我们早就结束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能让我的耳朵好起来吗?能让我的纪录片回来吗?能让那些流言消失吗?”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而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所有的伤害吗?沈砚,你太天真了。”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她眼中的抗拒、厌恶与绝望,心脏像是被狠狠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更加破碎的气流声,像是在呜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便签纸,手指攥得紧紧的,纸张被揉成一团,墨痕染黑了他的指尖。他想再写些什么,想解释他的苦衷,想告诉她他一直都在,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可看着她痛苦的神情,看着她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动作,看着她眼中深深的疲惫与绝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对不起,确实太轻了。轻到无法弥补她所承受的痛苦,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痕,甚至连让她暂时摆脱耳鸣的折磨都做不到。
这时,不远处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护士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正是沈砚的恩师张教授。张教授身体不适住院,沈砚这些日子一直忙着陪护。“小沈,怎么了?”张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沈砚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于晚晚身上,眼神里满是不舍、痛苦与不甘,却终究还是缓缓侧身,让开了去路。他知道,此刻的他,多说无益,只会让她更加痛苦。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踉跄着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中的自责与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于晚晚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眼中的痛苦与绝望,就会忍不住崩溃,就会忘记所有的委屈与伤害,重新扑进他的怀里。可耳边的鸣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提醒着她所失去的一切,让她只能硬着心肠,加快脚步,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沈砚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中皱成一团的便签纸,“对不起,是我没用”几个字被泪水打湿,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疼得厉害,比胃出血时的疼痛还要剧烈,几乎要将他撕裂。
助手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沈老师,张教授还等着呢,我们先进去吧。”
沈砚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病房,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像是拖着千斤重担。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而绝望,像他此刻的心境。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而他,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无法说出口,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知道是否还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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