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馊味的粗布袖口蹭过郑茗的手背,她想甩开手腕,却被两个粗壮婆子的手攥住。
“姨娘,消停点儿。夫人是为你好,替你祛祛晦气!”吊梢眼张婆子皮笑肉不笑,眼珠贪婪地扫视着被翻乱的房间,语气中满是虚假的关切,“瞧您这地方,别冲撞了贵气。”
王婉晴一身素青,袅娜依在门边,面上是脂粉盖不住的憔悴,眼尾飞着一抹怨毒。
她一只手捂着心口,声音又尖又利:
“我的好姐姐,莫怪我心狠。这些时日,府中邪祟横行。我那安神的汤药无端被下了草乌。城西荒滩那片阴邪之地,就你这‘女中魁首’爱去沾那晦气泥巴。必是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不彻查你这源头,我苏府上下,岂有宁日?”
她说完,那捏着黑粉的张婆子立刻像闻见腥的苍蝇,捏着鼻子怪叫:
“夫人!您看看!这黑乎乎粘腻腻的玩意儿,臭味扑鼻。还藏着掖着,定是害人的巫药!保不齐就是下在我家夫人安神药里的脏东西。郑姨娘,你好毒的心肠!”
这时,另一个刘婆子“惊恐”地从书案夹层里“翻出”了一封情诗,尖着嗓子唱念做打:
“天爷啊!还有这个!‘怀安心迹’!写给李仁李大人。‘君如明月’?郑姨娘,大人待你不薄啊!你竟……竟和大人的对头私通款曲。想那李大人温文儒雅,你这贱婢……啊!”
刘婆子的尖叫被打断。张婆子如获至宝般从后院梅树下的泥土里“挖出”个沾着暗红湿泥的鬼魅娃娃。
张婆子擎起那巫蛊娃娃,声音劈了叉:
“天呐!巫蛊娃娃!还用荒滩邪地的泥咒害夫人!黑药、情信、诅咒——人证物证俱在!郑茗,你这三桩大罪,桩桩件件都是要沉塘的罪过!你就是祸乱苏家的妖孽!”
污言秽语如毒箭般射来,证据“确凿”地指向郑茗。王婉晴适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身体软软向后倒去,被墨菊慌忙架住。
王婉晴指着郑茗,指尖发抖:
“你……你竟恶毒至此!还……还做出这等下作勾当污我夫名声!苏家……容不下你!”
就在王婉晴的哭声与婆子们的叱骂响成一片,要将郑茗处置的时候。
门口光影骤暗,苏明远挺拔的身影挡住了阳光。在那一瞬间,郑茗被婆子们钳制的手腕似乎不再那么疼痛,心中翻涌的愤怒和委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堤口。但她随即又压下这丝希冀——真相未明,他是否会……
苏明远直接穿过喧嚣,眼睛触及郑茗被迫昂起的倔强脸庞时,一声怒喝响起:
“都给我闭嘴!”
苏明远步伐沉稳,一步踏入狼藉,无视王婉晴苍白如纸的脸,径直走到郑茗面前。
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下,他的右手覆上了郑茗被婆子们捏得满是红痕的手背。
那婆子们如被烙铁烫到,立刻松开。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明远。
“别怕。”苏明远的声音低沉有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凭这点污蔑就想伤你?你的心,你的人,我苏明远若看不清,这双眼睛早该挖了!”
苏明远的指腹在郑茗红肿的手背上轻轻一抚。
“城西荒滩,你踏的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赤诚之心。王管事念叨了石蜡油不好用,是你寻访才知煤中含硫不均的蹊跷。这等为国计民生殚精竭虑之探求,何来阴邪?这黑煤粉——”
他一指张婆子手中的瓶子,眼神如刀刮过去,“立刻取火点燃,烧给我看!”
张婆子脸色唰地惨白,嗫嚅着不敢动。
苏明远目光转向那封情诗,嘴角勾起讥诮。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看向刘婆子:“谁指使你放的?是觉得本官不会请刑部擅长墨迹勘验的高手‘铁面判笔’来验?还是以为我眼瞎,认不出这纸上字迹形拙神散,描摹都不得其法,连怀安三成功力都欠奉?指使你的人在哪?”
刘婆子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眼睛瞟向王婉晴的方向。
王婉晴脸色由白转青,强撑着挤出一点泪光:
“夫君……不是我……”
“至于这娃娃”苏明远打断王婉晴的辩解。他几步跨到地上那个娃娃前。俯身,伸出两指,从娃娃胸前沾满的暗红湿泥上,捻起一小块尚未完全干透的盐霜,那结晶在他指尖格外醒目。
“夫人口口声声荒滩深处的邪土阴邪?好,就算怀安去了,她要埋个害人的东西,会愚蠢到埋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人来查?”
苏明远指尖拈着那点刺眼的盐霜,目光如同万年寒冰,看向他这位“柔弱娇妻”:
“府里能用得上新鲜盐霜的地方,除了后厨盐库,就只有……婉晴你的小厨房。你平素吃补品怕苦,必要一小碟上好的青盐渍梅子佐药开胃!这习惯,伺候你的贴身婆子张氏,最清楚不过!”
“这沾在娃娃上的盐霜如此新鲜湿黏,分明是刚从某人沾了湿泥的指甲缝里蹭上去的。刚弄的,埋什么埋?连泥都还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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