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隆帝偶感风寒,太子奉旨监国。
大殿内太子坐于龙椅右侧偏案。
“此等妖言,当焚!其心当诛!”一个老学究胡子都要气歪了,怒吼着。
太子微微一笑,指尖点在案上那张洒金笺上,簌簌作响。
“《女诫》腐臭,禁锢千年。当效秦火,焚尽陈规。女子执笔,即为刀兵;学堂立处,即是烽烟!毁经灭典,方见青天。”
落款处,“郑怀安”三字张狂跋扈,锋芒直刺人眼。
“殿下,铁证如山!”跪在下首的周夫子,花白胡子乱颤,声音凄厉。
“此笺雪片般洒落整个殿梁城,这悖逆之言在国子监疯传,群情激愤!郑氏妖女……这是要掘我大启根基啊!”他身旁的几名官员将额头抵在金砖上,肩膀微微耸动。
“岂止如此!”吏部侍郎钱奉突然出列,双手高举一方素白折扇,其上墨痕尚新。
他声音拔高看向太子。“此物,乃今日自女学堂后苑临时搭建的草庐‘不慎’寻获。郑茗亲笔,赠予——金陵陆昭”
满朝文武一阵骚动。只见那扇面上绘着一枝孤傲寒梅,梅下题诗两句:
“焚尽陈规涤世尘,天光破处共此心。”墨迹淋漓,笔锋凌厉,竟与《焚书论》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落款处,亦是清晰的“怀安”二字。太子凌厉的目光扫过折扇。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张撒金笺上,“郑怀安”三字的撇捺间那刻意的孤傲,此刻与扇面字迹完美重合。
“好文采!郑茗和陆昭暗通款曲!”太子怒极反笑,“即刻查办!”
他霍然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劲风:“传孤旨意!女学地基一砖一瓦——都给孤拆干净!郑茗妖书同党,彻查!一应线索,严审勿纵!”
苏明远在听到“陆昭”名字的刹那,脸色惨白如纸。
苏明远下朝后直奔女学,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郑茗。
她素色裙裾沾满污泥,封条在断壁上飘摇。郑茗正从泥水里捡起那块刻着“启明”的牌匾残片,指尖抚过那断裂的笔画,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在触摸一个夭折的梦。木刺扎入手心,她浑然不觉。
“怀安!”苏明远一把攥住她手腕,“那《焚书论》!还有那该死的扇子……上面……”
“不是我。”郑茗抬眼,直刺苏明远眼底。她另一只手仍紧握着那半块牌匾残木。
“有人要毁我,更要借这学堂毁掉我们所有人。苏明远,你看不清吗?”
苏明远被她目光中的清明刺得一痛,朝堂上那“共此心”三字灼烧着他的理智:
“证据确凿,笔迹是你的。全京城都在传你和陆昭的私情!”
郑茗眼中锐芒乍现,“笔迹是最好作伪的东西!你说像?好!取纸笔来!我当场默写《女论语》或《焚书论》任一章句,拿去对比。对比每一个横折钩点的起落承接,对比那力道透纸的锋芒是源于手腕筋骨,还是止于描摹皮相。看看那些模仿的笔锋,究竟是如何在勾连处做作,在撇捺间失了神魄。”
郑茗捏着牌匾的手颤抖,眼神孤傲决绝。
苏明远呼吸一窒,被她那不容置疑的底气镇住片刻。郑茗提及自身字迹特征的锋芒和那份与陆昭撇清的姿态,却又隐隐加深了他另一种疑虑——“莫非她早知有今日,故意练成这般易于模仿的字体?”
就在苏明远为那纸证物心神不宁之际,镇国公府内,烛火正映照着商清月锐利的眼睛。
商清月手里捻着那信笺,若有所思道:“……笔迹形似九分,神韵却差了一分火候。用力僵硬,转折刻意。”商清月指尖捻着那已传的满城风雨的纸,对着烛光缓缓转动。
金粉在光下流淌细芒,她凑近纸缘细看,鼻尖轻嗅,随即眼底寒光大盛:
“金陵陆家‘流金笺’!掺赤金粉、南海犀角粉,墨迹不蚀,暗香三年不散——乃陆氏商行专供账房密档之用!”
她指尖滑向纸张边缘一个细微的印记——一个线条精致的菱形图案,内嵌“陆氏”两个小篆,“此处暗水印,‘陆氏书坊’的印。专用于特殊交易凭证。”
“天啊!”侍立一旁的丫鬟失声惊呼,手中茶盏砰然落地,“二夫人!这纸如此金贵难寻,郑姨娘怎会用这个写…写反书?还偏偏有陆家的暗记?”
商清月冷笑,指尖在“郑怀安”落款处划过:
“当然不是她!是有人处心积虑,既要泼她脏水,更要拖金陵那位共赴黄泉。这金粉暗印便是铁证!一石二鸟,狠毒至极!”她的目光射向窗外沉沉夜色,“……这必是冲着陆家产业去的毒计。”
商清月在府内勘破纸笺玄机的同时,幽暗佛堂中的沈梦,正为她的毒计添上最后一环。
苏府内幽暗的小佛堂,檀香袅袅。
沈梦跪在蒲团上,炭盆里,最后一片流金笺蜷曲成灰烬,火光照亮她半边脸。
“还不够……”她对着佛像低喃。另一手则捏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娟秀的字迹赫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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