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宋知画便被一阵紧过一阵的腹痛唤醒。她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锦褥。
“博文……”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
几乎在她出声的瞬间,和衣卧在榻边矮榻上的燕博文便弹坐而起,眸中睡意全无,一片清明锐利。“画儿?”他疾步至床边,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汗湿。
“怕是要……开始了。”宋知画吸着气,努力维持语调平稳。
燕博文心头一紧,扬声朝外间喝道:“来人!世子妃发动了!”
守在外间的青黛与采薇立刻掀帘而入,脚步急促却不显慌乱。青黛沉稳,一边指挥小丫鬟去请稳婆、烧热水,一边扶住宋知画,柔声道:“世子妃莫慌,奴婢们都在。”
采薇则手脚利落地检查早已备好的生产用物,嘴里飞快念叨着:“参片、剪刀、热水、干净布巾……”
不过片刻,以李嬷嬷为首的三名稳婆并两位太医署派来的医女匆匆赶到。李嬷嬷是顾王妃精挑细选送来的,经验老道,面上带着惯有的沉稳笑容,先行了礼:“世子爷万福,世子妃吉人天相,定会顺遂。且容老奴先为世子妃看看。”
燕博文颔首,目光却如实质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尤其在另外两名稳婆身上停留一瞬,那两人俱是低头,不敢直视。
李嬷嬷上前查看,片刻后回道:“回世子爷,世子妃这是初产,宫口开得慢些,依老奴看,还需些时辰。是否先用些吃食积蓄体力?或是……用些温和的催产汤药,也能减轻世子妃些许苦楚。”
这时,旁边一个姓王的稳婆微微抬眼,飞快地瞥了燕博文一眼,接口道:“李嬷嬷说的是,世子妃金尊玉贵,早些结束这磋磨也是好的。老奴家中有一祖传方子,最是温和有效,不少官家夫人都用过,都说好。”她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眼神却有些闪烁。
另一位姓赵的稳婆也低声附和:“王姐姐的方子确是灵验。”
燕博文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尚未开口,宋知画却忍着痛,声音微弱却清晰:“不必麻烦……我尚能支撑。”她嗅觉灵敏,方才王稳婆靠近时,她似乎闻到一股极淡的、不同于寻常药草的味道,夹杂在对方衣料的熏香里,让她心头莫名一沉。
王稳婆脸上笑容一僵,忙道:“世子妃,这生产之事耗时越久,越是耗损元气啊……”
“画儿说不用便不用。”燕博文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一切以世子妃的意思为准。”他信任宋知画的判断,更不愿在她如此痛苦时,用任何未经她首肯的药物。
李嬷嬷见状,便也点头:“世子妃意志坚韧,不用药也好。老奴先为您揉按穴位,缓解些许。”
王稳婆低下头,掩去眼底一丝焦急与失望,喏喏称是,退到一旁准备热水布巾,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
屋内炭火烧得足,暖意融融,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宋知画的呻吟声时而压抑,时而难以抑制地逸出,混着稳婆低声的指导、丫鬟匆忙的脚步声,以及燕博文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汗水浸湿了宋知画的鬓发,她紧咬着唇,尝到一丝腥甜。燕博文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掌心滚烫的汗意透过皮肤传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渐明,宋知画的脸色却愈发苍白,宫口开得依旧缓慢,疼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阵阵袭来。
王稳婆瞅准一个间隙,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世子妃,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如此硬熬着实在伤身。这是太医署备下的寻常助产汤,性极平和,只是帮助宫缩更有力些,并非虎狼之药,您用一些吧?好歹……让世子爷安心些。”她最后一句,似是叹息,目光却瞟向一旁脸色铁青、下颌紧绷的燕博文。
燕博文看着宋知画汗湿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那句“让世子爷安心”似乎戳中了他内心最焦灼之处。他俯身,声音沙哑:“画儿,若真是温和的汤药……”
宋知画意识已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模糊,腹中沉重的下坠感让她筋疲力尽。她抬眼,看向那碗药,鼻尖翕动,除了常见的当归、川芎等气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腥,被热药的苦涩勉强掩盖着。
她心中警铃大作,想开口拒绝,却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让她猛地蜷缩起身子,痛呼出声。
“画儿!”燕博文急唤。
王稳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机将药碗又往前送了送:“世子妃,快趁热用了吧,用了就好了!”
就在那碗沿即将触到宋知画唇边之际,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手——
“啪嚓!”
药碗被打翻在地,褐色的药汁四溅,沾染了锦绣地毯,那股异样的甜腥气瞬间浓郁了几分,旋即又被浓重的苦药味覆盖。
满室皆惊。
王稳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宋知画脱力地倒在枕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燕博文,气息微弱却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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