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汤的苦涩在舌尖弥漫,混合着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气。宋知画觉得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海底,四周是粘稠的黑暗,唯有腹部那撕裂般的坠痛和身下不断流失的热源,提醒着她尚在人间。
耳边是混乱的人声,博文嘶哑的咆哮,青黛带着哭腔的呼唤,还有……针尖刺入皮肉的细微触感,带着熟悉的灼热,试图拉住她不断下沉的意识。
是青源在施针。手法稳,但气息有些乱。
不行……这样不够。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骤然点亮。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呛入肺腑,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青……源……”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让正全神贯注下针的林青源手臂一颤。
“先生!”林青源俯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听……我说……”宋知画竭力凝聚涣散的精神,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针……足三里……斜刺一寸半……补法……捻转……要快……”
林青源毫不迟疑,指尖银光一闪,精准刺入她小腿外侧的足三里穴,依照指示,快速捻转。一股明显的酸胀感传来,宋知画闷哼一声,感觉那不断倾泻的暖流似乎……缓了一瞬?
“还不够……”她喘息着,额上冷汗涔涔,“苏……苏姑娘……”
“学生在!”苏晚晴立刻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腰间……革囊……紫色瓷瓶……三粒……化入……参汤……”宋知画指令清晰,尽管气若游丝。
苏晚晴迅速在她腰间摸索,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瓷瓶,倒出三粒朱红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放入一旁温着的参汤中,用银箸快速搅动化开。那药丸遇水即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麝香和草木清气的味道。
“先生,这……”苏晚晴有些迟疑,这药性未知。
“快……”宋知画没有力气解释。这是她根据古方和自己对药性的理解,私下配制的“回阳固脱散”,药性峻猛,本是备着以防万一,从未用过。
药汤被小心灌下。一股灼热的力量如同野火,瞬间从喉管烧向四肢百骸,与那冰冷的衰竭感猛烈冲撞。宋知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
“按住她!”苏太医低喝,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异。他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凶险关头,医者竟能凭意志指导他人自救!
青黛和采薇连忙上前,稳住宋知画不断痉挛的身体。
“青源……继续……”宋知画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针……神阙……隔盐……灸……”
林青源眼神一凛。神阙乃脐中,禁针常灸,但隔盐灸法,先生曾提过,用于元气暴脱或有一线生机。他立刻取来纯净青盐,炒热,用布包裹,置于宋知画脐部,再将艾绒置于盐上点燃。
灼热的气息透过皮肤渗入,与内服的猛药里应外合,对抗着那彻骨的寒意。
“先生,血……血流好像慢了些!”一直紧盯着情况的苏晚晴,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宋知画没有回应,她全部的意志都用在感受体内的变化,与那名为“死亡”的巨力拉扯。她能感觉到银针引导着微弱的气机重新流转,能感觉到药力在强行凝聚散逸的阳气,能感觉到艾灸的热力如同暖阳,试图驱散骨髓里的冰寒。
痛,依旧撕心裂肺。冷,依旧如影随形。但那股下沉的力量,似乎被什么东西顽强地托住了。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床前。林青源额角全是汗,下针的手却稳如磐石。苏晚晴紧抿着唇,眼神专注,不停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苏太医在一旁,飞快地写着新的方子,口中念念有词。
还有……那个如同石雕般立在床尾的身影。燕博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比她好不了多少,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那双总是盛着星辰或烈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牢牢锁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像最后一道屏障,隔开了那欲要吞噬她的黑暗。
宋知画吸了口气,带着血腥和药味的空气涌入胸腔,她用尽最后一丝清晰的意识,对林青源吐出几个字:
“下一针……涌泉……深刺……引火……归元……”
话音落下,她再度陷入昏沉,但这一次,那黑暗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彻骨。
林青源捻起最长的那根银针,看向宋知画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深吸一口气,对准她足底的涌泉穴,沉稳刺下。
产房内的生死搏杀仍在继续,而外间,已成了另一处刑场。
燕博文立在廊下,夜风卷着深秋的寒意,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血腥与戾气。他面前,王府内院有头脸的管事、嬷嬷跪了一地,黑压压一片,无人敢抬头。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味道,比夜露更湿冷。
长风押着王稳婆和赵稳婆,如同拖着两条死狗。王稳婆面如金纸,裤裆湿了一片,骚臭味混着血腥,令人作呕。赵稳婆则已吓傻了,只会反复念叨:“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燕博文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每个人心上:“本王只问一次。谁,与吴氏余孽有染?谁,碰过世子妃的汤药?”
底下死寂一片,只有压抑的抽气声。
“不说是吗?”燕博文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狰狞。他缓步走到王稳婆面前,甚至懒得弯腰,“常嬷嬷许了你什么?金银?还是替你那个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的儿子平账?”
王稳婆浑身一僵,骇然抬头。
“看来是说中了。”燕博文语气平淡,对长风略一颔首。
长风手起刀落,寒光一闪。王稳婆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瞪得溜圆,残留着极致的惊恐。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溅了旁边赵稳婆满头满脸。
“啊——!”赵稳婆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下又是一滩污浊。
跪着的人群中发出几声抑制不住的惊呼,随即死死捂住嘴,抖得更厉害。
“现在,有人想说了吗?”燕博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缓缓刮过每一张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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