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八岁这年,于清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没入门的道术,这三个小家伙竟隐隐摸到了门槛。
想当初夫人心血来潮从库房里拖出了一个大箱子,据说是她小时候的宝贝,自己都忘了里面是什么,非要打开看看。
结果,箱子里面全是闻所未闻的道书,还有几本高深的武功秘籍。
于清三人耗费了半年光景,才勉强确定这些典籍并非杜撰,它都遵循着某种他们尚未理解的天地规律,是真正可以修炼的。
但确定归确定,实践起来却难如登天。
聪明如王安,精于算计推演,却无法让体内气息按照道书所言流转一个周天。
机巧如任白,善于格物致知,却连最基本的“入静”都难以做到。
而夫人,练武还行,那个道术嘛,一听就懵圈。
至于他自己,已经努力了两年半,明明能感觉到那扇门的存在,但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只能在门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
但他从未想过放弃,曾经的经历告诉他,这道术,是他唯一有可能触及,能够与妖魔抗衡的手段。
此时,于清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对于孩子的进步,他自然是开心的,甚至是骄傲的。
这意味着他们未来多了一张强大的底牌,在危机四伏的世道中,能多一分安全保障。
可随之涌上的却是更深沉的忧虑。力量愈是超凡,心性若不能与之匹配,其祸愈烈。
是夜,他没有检查他们的功课,也没有督促他们习武,而是将三个孩子唤至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于清异常严肃的面容。
“爹爹?”持衡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同往常,小声唤道。
于清目光缓缓扫过三个稚嫩却已初显风骨的孩子,“持衡,执衡,昭衡,今日爹爹所言,你们或许不能全懂,但需字字句句,刻在心上。”
“为人者,无问富贫,须先问‘正’。”他严肃的开口,“正有三足:目正,不视非礼之色;口正,不食非义之粟;心正,不纳非己之咎。三足缺一,倾覆立至。”
看到三个孩子都听懂了,于清继续道:“守此一念,夜可眠于蓬荜,昼可立于闹市;穷不被鬼笑,富不遭人诅。”
他看向持衡,“持衡,你可知为何?”
持衡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因为心安,故而无畏。”
“然也。”于清颔首,语气愈发凝重,“记住:人若不正,纵才高八斗,不过一戏场傀儡;若正,纵草屋绳床,也巍然一小乾坤。”
他话锋一转,目光像是在穿透未来:“你们生于官宦之家,将来或难免涉足此道。若得一官半职,便把‘正’字写在纱帽上,把‘公’字刻在官印侧。”
这次,连活泼的执衡也屏息静听。
“官之正,不在‘清’到无友,而在‘清’有可检之簿;官之公,不在‘廉’到无家,而在‘廉’有可对之簿。”
于清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未来的同僚,“簿书如山,只问一句:此心可对十手所指?衙鼓三声,只守一念:若徇私,明日如何见吏卒?”
“宁受上官嗔,莫使下民哭;宁丢乌纱薄,莫留案底厚。要知:官不正,则一城之风皆斜;官不公,则一郡之雨皆偏。”
说到这里,于清停顿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倘若……倘若天命偶落汝身,遂坐九五,”
他此言一出,连持衡都惊得睁大了眼睛,执衡和昭衡更是茫然,“则父昔所诫‘正’‘公’二字,便须放大为‘乾坤’与‘日月’。”
“为君之正,在不敢以四海为己私产,而以兆民为心头肉;为君之公,在不敢以独智为万世法,而以众欲为衡器。”
他谆谆告诫,“勿信‘孤’字,孤则偏;勿恋‘独’字,独则暗。”
他看着三个孩子,像要将这信念植入他们的灵魂深处:“可拙可缓,可让可退,但终不可使史官执笔而皱眉,不可使樵夫野老闻之而掩鼻。”
“宁使青史笑我无能,不使青史谓我无道;宁使庙社倾于一时,不使人心失于千古。”
最后,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总结:“须记:君不正,则天下之法皆曲;君不公,则满朝之智皆邪!”
或许是感应到孩子们在道术上的天赋,于清继而谈到了仙、神,乃至最终的天道。
“倘汝修道功成,蜕此凡骨……仙之正,在得长生而不夺众生之生;仙之公,在得神通而不私一己之用。”
“……若他日紫诰金封,血食庙貌,万众叩首,汝已作神……神之正,在享牺牲而不忘稼穑之苦;神之公,在受香火而不私一方之求。”
他的话语愈发空灵而宏大,却又始终围绕着“正”与“公”的核心。
“……若汝终与道合真,化为无名之‘天道’……‘正’者,不复是一字,而是四时之不失;‘公’者,不复是一念,而是万物之自均……汝即道,道即汝。”
“却仍须记得:‘正’是汝之呼吸,一呼一吸,不夺万类之生气;‘公’是汝之血脉,一舒一涨,不私一虫之肥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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