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浓,邹氏像一具尚未入棺的枯骨躺在床头,屋内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和秽物的骚臭气。
自打她被移到庄子上,身边只有绘春和织夏两个小丫头,每日只喂她一些稀粥吊住命,旁的一概不管。
这般折磨,她连求死都不能。
“姑娘,且等等,这屋里难闻,奴婢打开窗散散气味儿,您再进去不迟。”
邹氏昏昏沉沉的,听见外头似乎有动静。
绘春进来,不仅开窗,甚至还点了香。
邹氏不曾听清是谁来了,最近只有那死老虔婆身边的知盈总过来,可却没有这样大的排场。
许久,吱呀一声,木门才被推开。
邹氏睁着浑浊的眼睛,想转过头去看,可她瘫痪许久,费尽全身力气,也只是略侧了侧头。
“母亲,许久不见了,您一向可还好。”
织夏搬了个干净的绣敦过来,放在离邹氏床榻远远的地方。
实在她身上那腐烂,腥臭的气息,什么香都压不住。
人躺久了,身上容易生褥疮,伺候的人又不尽心,从不替她翻身清理。
久而久之,溃烂之处便越来越多。
“啊…你…”
邹氏艰难地挤出几个声音,身子忽然颤动,眼睛死死盯着窦雪辞,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求生欲。
她似乎在求救。
窦雪辞一时有些恍惚,床上的人脸变换,她好像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这样无力又绝望地躺着。
邹氏来看她,拿帕子掩着口鼻坐得也是远远的,佛口蛇心,劝她说,“我的儿,你何必强撑着。
死了,就解脱了。
怪只怪你命不好,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不像婉卿命里带福,生来就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死后,母亲定会你好生做一场法事,叫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嗬嗬…”
粗重的喘气声从邹氏喉间发出,枯瘦的手指扣住床沿,像是要逼着自己坐起来一样。
窦雪辞这才回了神,“我听说老太太叫人来看过母亲,是为当年二太太生下那孩子的下落。”
邹氏瞳孔突然震颤,她知道,她竟是知道!
“不过母亲放心,这事儿我会替母亲瞒住的,窦明霄依旧会是毫无疑问的二房长子。
还有母亲的另一个女儿,庄婉卿,她如愿做了太子妃,母亲可觉得高兴?”
邹氏吓得瞪着眼,口中咿咿呀呀,涨得一张脸紫红。
这个小畜生,怪不得自打回京后就变了个人,她是何时知道那些事的,又是从谁口中听说?
邹氏费力地想坐起来,可身子却像被千斤重石压着,怎么都动不了。
窦雪辞看了眼邹氏,自顾自又说,“但可惜,母亲从前想下给我那药,被庄婉卿喝了。
她身染寒症,此生不能有孕,如今被太子发觉,向陛下请旨要贬妻为妾。
母亲也不必过于忧心,其实这样更好,若一直坐着太子妃之位,太子迟早会想方设法杀了她。
一个身单力薄的孤女,她如何坐得稳那位置。”
邹氏自打中风瘫痪后,庄婉卿不如从前恭顺,甚至她被迁往庄子,一次也没来看望过自己。
心中又岂会没有过埋怨,可那毕竟是她与此生挚爱之人所生下的女儿,听到她过得不好,依旧心口阵阵抽痛。
不知不觉溢出泪痕,顺着眼角滑入枯黄的鬓发中。
“对了,还有一桩事,那骆平江,是母亲的同乡吧。
母亲如此恨我父亲,连同我也弃如敝履,全因他而起。
这份情真叫人感动,女儿便将此事告诉了大长公主,可大长公主听后,却不怎么喜欢。
如今驸马与母亲差不多境遇,都是活死人一样,也算一种殊途同归。”
邹氏没想到窦雪辞连这些陈年往事都知道,那岂不是说婉卿的身世她也一清二楚…
心底瞬间漫开一层寒意,恐惧席卷全身!
好阴险,好可怕的孽障,她一早知道这些,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演戏,该是多深的心思!
原本她见窦雪辞来,还存有几分希望,或许念在多年母女情份上,能救她出去。
如今却是吓得魂不守舍,她知道如此之多,这煞星,恐怕恨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母亲怎么脸都白了,你怕什么?”
邹氏浑身止不住地颤栗,像瞧见什么索命的恶鬼一样,再不敢去看窦雪辞的脸…
“既然母亲不愿同我说话,那也罢了。”
窦雪辞起身,刚走出半步,忽然停住回头,“当年二房那孩子,母亲是叫人扔在了玉带河边吧。”
邹氏瞬间毛骨悚然,心口突突狂跳,她找到了!她一定是找到陈氏那贱人的亲生儿子了!
见邹氏心虚不安的模样,窦雪辞便知没错,康轩的的确确是二房长子,半点错不了了。
不久,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屋内再度归于宁静。
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只剩下邹念秋粗重的喘气声,她眼中布满绝望和恐惧,泪水汹涌而出。
只觉得这屋子像一座孤坟,正在将她一寸寸掩埋…
翌日,寿安堂
服侍老太太用过汤药,知盈端着一小碟甜嘴的蜜饯,小心翼翼地说,“老祖宗,昨儿夜里,大太太没了。”
“怎么没的?”
老太太指尖刚捏起的蜜饯,猛得抖落。
“说是太太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十分凶猛,底下人未能将她救出来。”
顿了顿又说,“可奴婢叫人打听,说是大姑娘昨夜从宫里出来后,就去了那边庄子上。”
老太太眼角皱纹比从前又深许多,默了许久不曾说话,身上带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老祖宗,这事儿可要追查?”
“查什么,宫里下旨,国公府的爵位已经定下。
她如今爵位,官职,尽皆有了。
知盈,你说是不是我魔障了…
即使康家哥儿真是陈氏的儿子,他还能比辞儿更有能力,带着窦家走得更远不成?”
知盈不敢答话,紧紧低着头。
老太太忽然苦笑一声,邹氏死在庄子上,未必不是她给自己提的一个醒。
这个孙女,够狠心,也够有手段。
查康轩的事,她定是知道了…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一个御前侍奉茶水的小太监,脚下生风,飞快往东宫方向跑去传递消息。
“快!进去通传!
督察院联名上奏要治罪太子,请殿下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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