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沉闷而短促,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在祝家庄上空只敲了三响,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肃杀彻底吞没。中军大帐内,却早已亮如炼狱。十二盏巨大的青铜灯,形制古朴,如同远古祭祀的礼器,被悬挂在帐顶。灯内燃烧的并非寻常灯油,而是混入了南海鲛脂与西域龙涎的秘制油脂,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跳跃着,升腾着,将整个大帐映照得一片惨碧。灯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如同无数冤魂在火中无声的哀嚎。一股混合着油脂焦糊、金属锈蚀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血腥气的奇异味道,沉甸甸地淤塞在帐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
蔡攸端坐于巨大的紫檀帅案之后。一身玄铁重甲,甲叶层叠如龙鳞,在幽蓝灯火的舔舐下,流淌着冰冷、死寂的乌光,仿佛深渊凝结的实体。腰间,七柄形制各异、长短不一的短刀,并非悬于刀鞘,而是以精钢卡扣直接嵌在玄铁腰带上,随着他每一次细微的动作,刀身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叮当”声,如同催命的丧钟,一下下敲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八位统兵都监,如同八尊冰冷的铁像,分列帅案两侧。他们身披重甲,甲胄上凝结着深秋寒夜的冰冷露珠,在幽蓝火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脚下厚重的牛皮战靴,沾满了未干的泥泞,在铺着猩红波斯地毯的地面上,留下污浊、粘稠的印记,散发出泥土与汗馊混合的酸腐气息——这分明是接到死令后,连夜急行军、马不停蹄赶来的痕迹!他们的呼吸沉重而压抑,头盔下的面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在幽蓝光线下反射出惊惧与不安的光芒。
“睢州——段鹏举!”蔡攸的声音陡然响起,不高,却如同冰锥凿穿寒冰,带着刺骨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帐内死寂的空气!他手中的御赐金锏,通体暗金,锏身盘龙,在幽蓝火光下流淌着不祥的暗芒。锏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戳在帅案中央那座巨大的梁山泊沙盘模型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锏尖精准地点在代表梁山西寨的木质堡垒之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整个沙盘簌簌颤抖!细密的沙尘如同烟雾般腾起!那座象征着梁山西寨的木质堡垒,更是剧烈摇晃,簌簌落下大片灰尘!
被点名的睢州都监段鹏举,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沉重的铁手套下意识地撞在胸前的护心镜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帐内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挺直腰背,头盔下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从被铁钳扼住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与恐惧:“末……末将在!”
恰在此时!他身旁一盏青铜灯猛地爆出一个巨大的灯花!幽蓝色的火焰如同鬼魅般骤然窜起三尺高!跳跃的火光瞬间照亮了蔡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冰封万载的、洞悉一切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着你率本部两万人马,”蔡攸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宣读天条,“即刻拔营!强攻梁山西寨!”金锏的锏尖并未离开沙盘,反而沿着西寨外围,缓缓划出一道深沟!锏尖所过之处,沙盘上的细沙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犁开,露出下面深褐色的底板,蜿蜒曲折,如同一条狰狞的、淌血的伤口!“本帅——不要俘虏。”最后四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段鹏举的心口!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跳动!
郑州都监陈翥的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小腿肌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般痉挛!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内衬的棉衣,冰冷的湿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咬住牙关,试图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却无济于事。当蔡攸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时,陈翥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慌忙用戴着铁手套的手,死死按住自己那如同筛糠般抖动的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铁甲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陈都监。”蔡攸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金锏不知何时已移开沙盘,带着冰冷的金属气息,轻轻敲在了陈翥的肩甲之上!
“铛——!”
又是一声脆响!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震得陈翥半边身子发麻!牙关不由自主地酸软,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轻响!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水瞬间涌上喉头!
“你部,”蔡攸的身影近在咫尺,“攻东寨水路。”金锏的锏尖并未收回,反而如同毒蛇般,极其精准地、悄无声息地刺进了陈翥肩甲与胸甲之间那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嘶——!”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穿透了内衬的棉衣,直接贴在了陈翥肩颈处裸露的皮肤上!那刺骨的寒意,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陈翥浑身剧震!一股强烈的尿意猛地冲向下腹!他死死夹紧双腿,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酱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膀胱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痉挛和灼痛感,几乎要当场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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