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江的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与上游森林腐烂的湿气,如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汉阳城楼上。青灰色的条石城垛被风蚀出蜂窝般的孔洞,缝隙里积着经年的鸟粪与硝石粉末。高丽王李俌匍匐在冰冷的石面上,双手高举过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颤抖着托住那份沉重的度牒诏书。羊皮卷轴滚烫,仿佛刚从火漆封印中取出,烫金的蟠龙纹在风中微微扭曲,似要破卷而出。
王进立于城楼箭楼阴影下,玄甲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幽光。他展开另一卷玄色帛书,声音不高,却如金铁摩擦,穿透呼啸的风声,砸在每一个高丽臣子的耳膜上:“奉大宋皇帝陛下旨!扶桑女皇明子诏!高丽国自即日起,更国号为‘东宁都护府’!永世为扶桑属国!钦此——!”
“永世”二字如重锤,砸得李俌脊梁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面,碎石硌入皮肉,却不敢稍动。身后,高丽群臣伏倒一片,鸦雀无声,唯有压抑的抽气声在风中破碎。
吴用缓步上前,羽扇轻摇,扇骨是乌沉沉的铁木,扇面绘着狰狞的狴犴。他羽扇遥指城下——鸭绿江浑浊的江面上,十二艘黑帆炮舰如巨兽蛰伏。舰身侧舷炮口洞开,黑黝黝的炮管斜指苍穹。甲板上,黑压压的扶桑武士肃立如林,身着赤红具足,头戴狰狞鬼面筋兜,腰间太刀在阴霾下闪着冷光。
“鸭绿江,高丽北境锁钥。”吴用声音温润,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今日起,戍卫重任,皆由扶桑忠勇之士担当。”他羽扇轻点,“此乃女皇陛下拳拳爱护之心,护佑东宁,永绝边患。”
话音未落,江心旗舰上,栾廷玉猛地挥下手中令旗!
“轰——!轰轰轰轰——!!!”
十二艘炮舰侧舷齐鸣!炮口喷出炽白的火焰与浓烟,如同十二条暴怒的白龙腾空而起!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空气,冲击波狠狠撞在城墙上!城楼剧烈摇晃,簌簌落下的不仅是灰尘,更有碎裂的墙砖!李俌被震得几乎弹起,又重重摔回地面,耳中嗡鸣不止,眼前金星乱冒。浓烈的硝烟味混杂着硫磺的刺鼻气息,瞬间弥漫城头,呛得人涕泪横流。
郑沧澜适时上前,手中玉算盘珠落如雨,清脆的“噼啪”声在炮声余韵中格外清晰。“东宁都护府,岁贡有制。”他声音平板,不带一丝情绪,“全罗道盐场,岁入三成,贡于扶桑内库。江华岛水师,战船三十艘,水卒三千,归扶桑镇海将军节制。开京铸币所,所铸铜钱,需加盖‘东宁’副印,与扶桑‘宽永通宝’并行流通。”每一句,都如一把钝刀,剐在高丽君臣的心头。
王奎手捧一叠玄色锦袍上前。袍服展开,玄底上用金线绣着振翅金鹏,鹏爪如钩,眼神锐利。袍角下摆,一条三爪蟒纹盘绕,蟒首狰狞,獠牙毕露。“此乃东宁统监使新制官袍。”王奎声音洪亮,“蟒纹三爪,位同亲王,见扶桑女皇,行臣礼!”
李俌颤抖着接过这身象征屈辱的袍服。指尖触到冰冷的金线蟒纹,那凸起的绣线如同毒蛇的鳞片,寒意瞬间刺入骨髓。他肩头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庆州行宫,临海而建。海风带着咸腥与远方未散尽的硝烟气息,吹拂着殿前的纱幔。女皇明子端坐紫檀御座,十二单衣的茜红袴如晚霞铺展在光洁的金砖上。她头戴金凤钗,凤首衔着的明珠在殿内烛火下微微颤动,映着她苍白而紧绷的脸。
蔡攸立于御座旁,玄色蟒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他缓步上前,陨铁指套的尖端,轻轻拂过明子鬓边那支金凤钗。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明子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凤钗上的明珠颤得更厉害了。
“陛下可知,”蔡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神功皇后当年,是如何扬帆渡海,三征新罗,令半岛臣服的吗?”他指尖停留在明珠上,目光却投向窗外阴沉的海天,“以威立信,以力服人。怀柔只在刀锋之后。”
窗外檐角,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逝。那是祝彪的忍者。几乎同时,汉阳方向快马传来急报——全州崔氏联合数家贵族,拒不奉诏,私藏甲胄,意图举兵!
蔡攸收回手指,脸上无波无澜。“高丽王忠心可嘉,献其膝下二女,德惠、淑宁,入宫侍奉陛下左右,充作女房。陛下以为如何?”他展开一份礼单,上面罗列着高丽王室的“贡品”。
明子垂首,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全凭……大将军安排。”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蔡攸颔首:“甚好。”他转向殿外,声音陡然转冷,“传令!全州崔氏,谋逆作乱!着扶桑镇西军即刻弹压!主犯悬首城门!从者家产充公!男丁发配佐渡金山!女眷没入……京都岛原游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窗外,数道黑影如夜枭般扑向远方。当夜,全州城火光冲天。九名黑衣忍者如入无人之境,将崔氏家主及核心子弟的头颅割下,用长钉将崔氏家徽——一只展翅的玄鹤——连同头颅,狠狠钉在汉阳正阳门巨大的门钉之上!血顺着门板流淌,在晨曦中凝成暗紫色的冰。家徽上那只玄鹤,被鲜血浸透,在寒风中僵硬地伸展着翅膀,如同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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