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五年的深秋,寒意已然笼罩了西北高原。湟水河谷,这片自王韶“熙河开边”后名义上重归大宋版图的土地,从未真正平静过。吐蕃诸部如草原上的野草,春风吹又生,对汴梁朝廷的忠诚薄如蝉翼,叛服无常。而今,一个绝佳的机会似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湟水上游一片背风的山坳里,巨大的牛毛帐篷如同白色的蘑菇群般散落。帐中,炭火熊熊,酥油茶香与血腥气混合。吐蕃大首领溪赊罗撒(历史上此时河湟吐蕃的重要人物)踞坐于虎皮垫上,环视着帐内各部头人。他面容粗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声音低沉而充满煽动力。
“尊贵的头人们!”他举起镶着绿松石的银碗,“我们的斥候,最勇敢的雄鹰,从东边带来了消息!南朝的皇帝,正把他最精锐的战士调往遥远的北方,去对付他们的世仇契丹人!熙河边上的寨子,比以前空虚了!汉人的注意力,不再牢牢盯着我们了!”
帐内一阵骚动,头人们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
溪赊罗撒继续道:“我们的祖先,曾在这片丰美的草场上放牧牦牛和骏马!湟水灌溉的良田,本该长出我们的青稞!是汉人用刀剑和城墙,将我们赶到了更高、更冷的地方!现在,长生天给了我们拿回一切的机会!”他猛地将银碗砸在案上,“金帛、子女、草场!只要打破他们的寨子,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跟我走,让汉人尝尝我们吐蕃勇士的厉害!”
在金帛子女和夺回故地的双重诱惑下,各部头人纷纷响应。很快,一支以骑兵为主,人数多达数万(对外号称)的吐蕃联军被集结起来,战马嘶鸣,刀矛如林,兵锋直指宋境最前沿、控扼要道的军事堡垒——绥远城。
边情急如星火!设在山巅的烽燧台一座接一座地燃起了冲天的狼烟,那黑色的烟柱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目。快马信使背负着插有羽毛的告急文书,疯狂地鞭打着坐骑,沿着驿道冲向最近的州府。然而,吐蕃骑兵的行动速度远超讯息传递的速度。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分成数股,灵活地绕过宋军坚固的据点,或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淹灭那些分散的小寨、巡哨,铁蹄所过之处,村落化为焦土,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惨遭屠戮或掳掠,哭喊声与狂野的呼啸声交织,烟尘蔽日。
绥远城,顿时成为惊涛骇浪中一座孤悬的礁石。守将是一名年过四旬的都监,名叫刘法(历史上北宋西军名将,此处借用其名,时间线稍作调整)。他久经战阵,面庞被边塞风霜刻满了皱纹,但眼神依旧坚定。此刻,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地平线上席卷而来的烟尘和如乌云般压境的吐蕃骑兵,面色凝重至极。他手中仅有步卒一千二百人,弓手三百,骑兵不足百骑。敌我悬殊,何其巨大!
“紧闭四门!收起吊桥!”刘法的命令简洁有力,“所有军士,即刻上城防守!征发城中青壮,搬运守城器械、滚木礌石!告知全城百姓,生死存亡在此一战,畏战后退者,斩!”
这座边城瞬间化为一座巨大的兵营和工坊。士兵们奔跑着各就各位,民夫们喊着号子将巨大的石块和滚木运上城墙,铁匠铺日夜不休地打造箭镞、修补兵甲,连妇孺都开始烧水、煮粥、准备包扎伤口的布条。一种悲壮而紧张的气氛弥漫全城。
吐蕃大军很快将绥远城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先纵兵将城外能抢掠的一切扫荡一空,然后才开始打造简陋的攻城器械。翌日清晨,进攻开始了。
惨烈的攻城战拉开了序幕。吐蕃人驱赶着掳来的宋民走在最前面,试图迫使守军投鼠忌器。城头上,刘法脸色铁青,咬牙下令:“放箭!瞄准后面的吐蕃人!不能让他们靠近!”箭雨落下,难免误伤百姓,守军士兵眼中含泪,却不得不执行命令。
无数的简易云梯架上了城墙,悍不畏死的吐蕃武士口衔弯刀,顶着盾牌,疯狂向上攀爬。城头宋军则以命相搏:神臂弓手精准点名,床子弩发射出的巨大箭矢甚至能连续射穿数人;滚木礌石轰然落下,将云梯砸断,将攀爬者砸得骨断筋折;烧得滚烫的热油和金汁(粪便熬煮的毒液)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焦臭和恶臭弥漫开来。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吐蕃军发动了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攻势,几度有悍勇的吐蕃兵跃上城头,都被守军以血肉之躯拼死挡了回去。城墙垛口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持续增加,刘法亲自持刀在最危险处督战,身上溅满了血污。
就在城防岌岌可危、守军筋疲力尽之际,远方地平线上,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一支规模不大但极其精锐的骑兵,打着鲜明的“种”字帅旗,如同旋风般从吐蕃军阵的侧翼狠狠切入!
是种师道!时任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的他,在接到第一道烽火警报时,就敏锐判断出吐蕃的主攻方向。他深知绥远城的重要性,一旦失守,整个湟水防线将门户洞开。他毫不犹豫,立刻亲率麾下最精锐的两千骑兵(其中不少是归顺的蕃兵,熟悉地形),不顾人马疲劳,日夜兼程,长途奔袭数百里,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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