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的春天,并未给中原大地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裹挟着来自北方的血腥与肃杀,降临在波涛滚滚的黄河两岸。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相遇,一边是席卷河北、气势如虹的金国东路军铁骑,另一边,则是那道被历代王朝倚为天堑、寄托了最后希望的黄河防线。
河北平原的陷落,如同一场迅速蔓延的瘟疫。自燕京易主、郭药师叛降后,金军东路军(此时或许由完颜宗弼【兀术】或银术可等悍将实际指挥,秉承已故宗望的战略意图)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各州县的宋军,或闻风先溃,或献城请降,少数试图抵抗的城池,也在金军凌厉的攻势下迅速土崩瓦解。真定、中山、河间等重镇相继沦陷,金军兵锋所向,如沸汤泼雪。曾经繁华的河北驿道两旁,如今只见残垣断壁,烟火未息,逃难的百姓流离失所,哭嚎之声不绝于耳。金军游骑肆意驰骋,掳掠粮草,驱赶壮丁,将恐惧深深植入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
终于,在春寒料峭的二月,这支挟大胜之威的虎狼之师,抵达了黄河北岸。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冰凌,自西向东奔腾咆哮,河面宽阔,水势湍急。对岸,便是大宋王朝的心脏——东京汴梁。远远望去,汴京城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楼阁依稀,那代表着无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看似不堪一击的文明。
北岸的金军大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刚刚经历了一连串胜利的士卒们士气高昂,战马的嘶鸣声中充满了躁动与渴望。中军大帐内,东路军统帅(暂称其为完颜宗弼,以兀术代称)正与银术可等将领观察对岸形势。他们看到,南岸确实有宋军营寨连绵,旗帜飘扬,似乎严阵以待。
“南朝以为,凭此一水,便可高枕无忧?” 兀术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他年富力强,继承了其兄宗望的勇猛,更添几分桀骜。连日来的顺利进军,让他对宋军的战斗力鄙夷到了极点。
银术可补充道:“探马回报,南岸守军主将乃宋将何灌,兵力号称数万,但观其营垒布置,士气似乎不高。” 作为先锋,他早已将南岸情况摸清。
兀术下令:“多树旗帜,广布疑兵,擂动战鼓,做出即刻渡河强攻的架势!我倒要看看,这些南人,还能不能端得住他们的架子!”
刹那间,黄河北岸,金鼓震天,号角连绵。无数军旗迎风招展,一队队骑兵沿河岸奔驰,扬起漫天尘土,营造出千军万马即将渡河的磅礴气势。
与此同时,黄河南岸,宋军防线却是一片死寂般的压抑。主帅何灌,虽非庸才,但此刻面对隔河相望的强敌,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恐慌。他麾下的部队,成分复杂,有从河北溃退下来的败兵,有仓促征调的京畿禁军,还有临时招募的乡勇。他们早已被金军不可战胜的传言所吓倒,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至极点。
何灌站在岸边了望台上,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能看到对岸金军那冲天的杀气,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战鼓。他深知,以自己手下这群惊弓之鸟,莫说迎战,能否在敌军半渡而击时稳住阵脚都是未知数。朝廷催促固守的诏书一道紧似一道,可现实是,粮饷不继,援军无踪,士卒畏敌如虎。
“将军,看!金狗要渡河了!” 副将指着对岸惊呼。只见北岸烟尘更盛,似乎有无数舟筏正在集结。
这一声惊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岸宋军营地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金兵过河了!快跑啊!”,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士兵们丢下武器,撞翻营栅,互相践踏,争先恐后地向后狂奔。军官的呵斥、斩首的威胁,在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兵败如山倒,整个南岸防线,在未见到一个金兵登岸的情况下,竟然自行崩溃了!主将何灌试图弹压,但溃兵如潮,根本无法制止,最后连他自己的亲兵也被卷走,他本人也只能在亲随护卫下,随着人流仓皇南逃。
发生在南岸的这场惊天大溃逃,对岸的金军看得一清二楚。兀术和银术可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哈哈哈!南朝果然无人矣!未动一刀一枪,竟吓成这般模样!” 兀术笑得前仰后合,“如此军队,也配守这万里江山?”
机不可失!兀术立即下令:“前锋营,即刻搜集船只,渡河!”
金军早有准备,迅速征调了沿岸搜罗到的所有大小船只,甚至拆门板、扎木筏。先头部队数百精锐,在银术可的亲自率领下,登船向对岸划去。河面上,这些金兵紧握刀枪,警惕地注视着南岸,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然而,当他们踏上南岸松软的土地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的空营。丢弃的旗帜、散落的辎重、熄灭的灶火……除了几只惊飞的乌鸦,再无一个宋军身影。黄河天险,这座被宋人倚仗了百年的屏障,竟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耻辱的方式,顷刻间土崩瓦解!
“过河!全军过河!” 兀术得知对岸空无一人,狂喜之下,下达了全军渡河的命令。金军主力开始有条不紊地大规模渡河,战马泅渡,舟楫往来,景象壮观,却充满了北宋王朝莫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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