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外的沙哑嗓音还未散去,叶无痕指节已抵在墙沿,借力撑起身体。他右眼血丝未退,左眼角悬着未化的冰晶,掌心那道紫金雷弧仍在经脉中游走,像一根烧红的针,每一次跳动都牵扯肋骨深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没有立刻开门。
本源之瞳悄然开启,视野穿透木门,落在门外那人身上——粗布药童服,腰间挂个空药篓,脖颈衣领下,一粒黑点正缓慢蠕动,如活虫钻行皮肉之间。
是蛊。
传信傀儡。
门开一线,冷风卷着灰烬扑入。那人递来一枚玉符,表面裂纹纵横,边缘沾着暗红碎屑。叶无痕接过时,指尖触到一丝温热,仿佛刚从血里捞出。
玉符裂开。
血色符文浮现,只四个字:“血魔破封,速离药谷。”
话音落,玉符自燃,化作飞灰。风一吹,残烬飘向地面,在青石上留下一道焦痕,形状竟似一只扭曲的手爪。
叶无痕眸光微沉。
他还未开口,远处山道上传来蛛足刮地之声,节奏错乱,像是某种信号。紧接着,一股腐腥味随风压至,夹杂着低笑,由远及近。
人面蛛爬了进来。
八足踏地无声,腹部鼓胀如孕,背脊上坐着墨玄。他仍披着那件挂满药瓶的长袍,骷髅杖拄地,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好快。”墨玄扫了眼地上灰烬,“看来你也知道了。”
叶无痕不语,只将玉符残灰拂去,袖口轻抖,掩盖掌心雷弧的微光。
“血魔逃了。”墨玄自顾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封印崩了三重阵眼,守谷长老被吸干精血,尸体挂在药炉上,心口挖了个窟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他没带走心脏碎片。”
叶无痕终于开口:“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墨玄嘿嘿一笑,伸手探入蛛腹,取出一物。
那是一袭红袍。
折叠整齐,质地诡异,不似布料,倒像凝固的血管层层编织而成。表面泛着湿漉漉的暗光,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
他随手一抛,红袍飞向叶无痕。
“穿上它。”
叶无痕未接,袍子落地,发出沉闷声响,像一块死肉砸在石上。
“血魔那疯子逃出来了?”墨玄靠在蛛背上,语气轻松得如同谈论天气,“正好,你穿这袍子,引他出来。他嗅到龙族气息会发狂——你不是刚收了条红鳞小蛇当坐骑么?”
叶无痕眼神不动。
本源之瞳已穿透红袍纤维,看到内部景象——无数细小血丝缠绕成网,中央一点微弱搏动,如同心跳。更深处,烙印着一段残缺符文,形似锁链,却断裂了一环。
那是**认主印记**。
一旦穿戴,便会被血魔感知为争夺者。不穿……如今袍已落地,气息已散,标记已然成立。
墨玄根本不是让他“引开”血魔。
而是要让血魔认定——是他夺走了心脏碎片。
“你不配碰它。”叶无痕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冷。
“我不配?”墨玄大笑,“那我问你,昨夜雷池异动,是谁在偷炼双生雷灵?藏书阁顶层的因果波动,连闭关室的灯都灭了。你以为没人察觉?”
叶无痕瞳孔微缩。
墨玄笑容更深:“我知道你在融合法则。我也知道你受了反噬。现在药王谷乱成一团,正是脱身良机——可若你不帮我引出血魔,我就把这事告诉萧红绫。”
空气骤然凝滞。
叶无痕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幽蓝寒雷,朝红袍笼罩而去。
火光腾起。
然而火焰触及红袍瞬间,竟如被吞噬般熄灭,连烟都不冒。反倒是袍角渗出一缕鲜血,顺着青石蔓延,在地面蜿蜒成字——
**你死我活。**
字迹鲜红,边缘微微鼓起,像活物呼吸。
墨玄盯着那四字,忽然笑出声:“有意思。它自己写的。”
叶无痕猛地后撤三步,掌心雷弧暴起,寒气顺经脉蔓延,冻结左臂伤口渗出的血珠。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诅咒。
这是**血魔法则的意志残留**。
红袍是血魔遗物,曾贴身穿着。如今虽未穿戴,但气息已被锁定。血魔一旦苏醒,第一个感应到的,就是这件袍子最后接触之人。
而此刻,袍子在他脚边。
字是他脚下所写。
因果已定。
“你很聪明。”墨玄站起身,拍了拍手,“但再聪明也没用。血魔已经醒了,他不会放过任何觊觎心脏的人。你若不主动现身,他也会循着气息找来。”
他转身欲走,人面蛛调头,八足抓地欲行。
临行前,他回头,目光阴冷:“对了,忘了告诉你——血魔的心脏碎片,最近一次出现的地方,是龙葵栖身的寒潭底。”
叶无痕眼神骤寒。
墨玄大笑离去,笑声在山道间回荡,渐渐消失。
静。
只有红袍下的血字仍在微微起伏,像一颗埋在地下的心,在等待复苏。
叶无痕低头看着那四字,掌心雷弧忽明忽暗。他知道,自己已被推入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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