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春涧里的新生命
融雪汇成的溪流在山谷间奔涌，撞击着岩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无数把小锤子在敲打大地。凌霜沿着溪流漫步，鼻尖萦绕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一种更微妙的味道——青草芽顶破冻土的清香。春天真的来了。
它的皮毛开始脱毛，一缕缕银灰色的绒毛沾在灌木丛上，露出底下浅灰色的夏毛。体重比冬天增加了不少，肋骨不再硌手，奔跑时能感觉到肌肉里积蓄的力量。前几天抓到的那只岩羊足够它吃三天，此刻它没有觅食的焦虑，只想沿着溪流看看这片苏醒的土地。
转过一道弯，溪流突然变得平缓，形成一汪碧绿的水潭。潭边的岩石上趴着几只旱獭，正歪着头晒太阳，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它们看到凌霜时并不慌张，只是慢悠悠地钻进旁边的洞穴——它们知道，这只雪豹很少在春天捕猎旱獭，此时的岩羊和盘羊更肥美。
凌霜没理会这些小家伙，它的目光被水潭中央的动静吸引了。几只羽毛湿漉漉的斑头雁正在水里扑腾，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惊起一圈圈涟漪。它们是从南方飞来的候鸟，每年春天都会在这里筑巢。一只母雁正用喙梳理着羽毛，腹部鼓鼓的，显然怀了蛋。
就在这时，水潭下游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凌霜压低身体，悄悄绕过去，发现是一窝刚出生的石鸡幼雏。它们像一团团毛茸茸的黄球，正踉踉跄跄地跟在母鸡身后，啄食着水边的昆虫。最小的那只落在后面，叽叽叫着，小翅膀还没长出羽毛，根本飞不起来。
一只狐狸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直奔那只落单的幼雏。母石鸡尖叫着扑上去，用翅膀拍打狐狸的脸，却被对方轻易甩开。凌霜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前爪一挥就把狐狸拍翻在地。狐狸显然没料到会遇到雪豹，吓得连滚带爬地钻进树林，尾巴夹得紧紧的。
母石鸡感激地对着凌霜叫了几声，然后赶紧把幼雏们护在翅膀下。凌霜看了它们一眼，转身继续沿着溪流往前走。它不是在做好事，只是狐狸闯入了它的视线范围——在这片领地，所有生灵的生死都该由它来“裁决”，而不是外来的掠食者。
走到溪流上游的瀑布附近时，凌霜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气。它警惕地靠近，发现一块岩石上躺着一只死去的盘羊，腹部被撕开一个大洞，内脏散落一地。但奇怪的是，尸体并没有被啃食的痕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
“是熊。”凌霜很快做出判断。雪地上有一串庞大的爪印，掌垫宽得像脸盆，爪尖的划痕深达三厘米——只有刚从冬眠中苏醒的黑熊才有这样的力量。它们饿疯了的时候，会攻击任何能看到的动物，哪怕吃不完也会把尸体撕碎。
它绕开盘羊的尸体，往瀑布上方走。那里的岩石缝隙里长着一种叫“雪莲”的植物，是母亲教它辨认的，据说能治疗伤口。前几天和雄豹打斗时留下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它想找几朵回去，用唾液嚼碎了敷在伤口上。
就在它扒开岩石寻找雪莲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一只雪豹幼崽正从悬崖上的石缝里探出头，灰色的绒毛上沾着苔藓，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显然刚出生没多久。凌霜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它第一次在自己的领地发现同类的幼崽。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石缝，里面传来母豹虚弱的喘息声。一只瘦骨嶙峋的母豹蜷缩在里面，乳头干瘪，显然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它看到凌霜时，喉咙里发出哀求的呜咽，眼神里满是绝望。
凌霜明白了。这只母豹刚生完幼崽，却因为找不到食物而濒临死亡。它犹豫了一下，转身跑回水潭边，抓起一只刚才没吃完的湟鱼，叼回石缝前。母豹闻到鱼的气味，挣扎着爬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幼崽们闻到食物的味道，纷纷从母亲怀里钻出来，叽叽叫着往凌霜身边凑。它们大概有三只，都只有巴掌大，像一团团会动的绒球。凌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它从未接触过这么小的生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母豹吃完鱼，体力恢复了一些。它用头轻轻蹭了蹭凌霜的腿，像是在表达感谢。凌霜看着那些在石缝里互相挤搡的幼崽，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捕猎的兴奋，也不是领地被侵犯的愤怒，而是一种淡淡的暖意。
它转身离开石缝，决定暂时不打扰这家人。但它没有走远，而是趴在瀑布旁边的岩石上，守护着这个临时的巢穴。它知道，附近有黑熊出没，这几只幼崽还无法保护自己。
夕阳西下时，母豹带着幼崽们依偎在一起，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凌霜看着它们，又看了看远处连绵的雪峰，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守护这片领地。这里不仅是猎场，更是生命延续的摇篮，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让这片严酷的土地多了一分生机。
它站起身，往自己的岩洞走去。路过那只盘羊尸体时，它用爪子把尸体拖到更远的山谷——那里有狼群的踪迹，让它们去处理这具残骸吧，至少能让它们暂时不会靠近石缝里的幼崽。
夜色渐浓，溪流的水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凌霜趴在母亲的爪痕石旁，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幼崽叫声，第一次觉得，这片孤独的领地似乎变得热闹起来。春天不仅带来了融雪和青草，也带来了新的生命和新的责任，而它，愿意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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