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过滤棉上的时光
林深第一次清洗鱼缸过滤棉时,差点把那团褐色的棉絮扔进垃圾桶。苏晚及时拦住他,指尖捏着棉絮边缘的水草碎屑:“这里面藏着鱼的日子呢。”
过滤棉泡在清水里时,沉底的鱼便、残饵和水草碎末慢慢散开,像幅微型的生态画。苏晚用软毛刷轻轻刷洗,水流顺着棉絮的纹路淌下来,带着淡淡的腥味。“过滤棉要每周洗一次,太脏了滤不干净水,太干净了又会冲走硝化细菌——它们是鱼缸里的清洁工。”
林深蹲在旁边看,发现过滤棉的网格里缠着根银白色的鳞片,大概是朝夕游动时蹭掉的。“连鱼鳞都能留住。”他捡起鳞片,对着光看,薄得像片透明的指甲。
“它记得每条鱼的样子。”苏晚把洗好的过滤棉重新塞进过滤器,“就像日记,把每天的事都记下来了。”她忽然笑了,“说不定等我们老了,翻出这些过滤棉,还能想起哪条鱼什么时候掉了鳞,什么时候生了病。”
林深的心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他想象着几十年后的场景:他们坐在摇椅上,手里捏着团洗得发白的过滤棉,对着鱼缸里的鱼孙子们说,当年这条叫朝夕的鱼,总爱用头撞缸。
那天之后,林深养成了收集过滤棉的习惯。他找了个玻璃罐,把每次洗干净的过滤棉叠好放进去,罐口用软木塞封着。时间久了,罐子里堆起层层叠叠的褐色棉絮,像座微型的时光塔。
“你看这层,”他指着罐子中间的过滤棉,上面还粘着片干枯的莫斯草,“是墨团刚来时留下的,那天它把水草搅得乱七八糟。”
苏晚凑过来看,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罐:“这层有鱼卵壳,是红豆第一次产卵的时候。”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那天你说,我们以后也会有个像小鱼一样可爱的孩子。”
林深的耳尖红了。他确实说过这话,在苏晚低头捡鱼卵壳时,声音轻得像怕被鱼缸里的鱼听见。
过滤棉的清洗渐渐成了两人的仪式。每周六早上,阳光刚爬进画室时,他们就搬着小凳子坐在鱼缸前,苏晚刷过滤棉,林深负责换水,水流哗啦哗啦地淌进桶里,像在数着日子。
有次苏晚感冒了,鼻音重得像堵了棉花。林深不让她碰冷水,自己笨手笨脚地洗过滤棉,结果把棉絮揉得不成样子。苏晚裹着毯子坐在旁边看,笑他:“你这哪是洗过滤棉,是在撕呢。”
林深把揉坏的过滤棉扔进垃圾桶,转身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等你好了再教我。”苏晚的头发带着退烧药的味道,他忽然觉得,原来生病的味道也可以这么让人安心。
那天的过滤棉最终没洗成,但鱼缸里的水依旧清澈。林深后来才知道,苏晚前一晚偷偷起来处理过,过滤棉晾在窗台,上面还别着片晒干的红豆鳞片。
他把那片鳞片收进玻璃罐,放在过滤棉最上层。像给那段生病的日子,盖了个透明的邮戳。
秋末时,水族店进了批新的过滤棉,比之前的更细密,蓝白色的网格像片小小的星空。苏晚挑了一包送给林深:“换这种吧,能留住更多东西。”
新过滤棉第一次用,就留住了墨团的一片背鳍褶皱。那团懒鱼大概是游得急了,蹭在过滤器上扯下点皮肉,淡粉色的絮状物粘在蓝白网格上,像朵微型的花。
“它肯定是饿了。”苏晚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那片褶皱,泡在药水里,“明天给它喂点红虫补补。”
林深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想画下来。他搬来画架,趁苏晚给墨团上药时,快速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影,手里的镊子悬在水面上,像在夹起一粒会游动的光。
画的背景,他特意画了窗台的玻璃罐,里面层层叠叠的过滤棉在阳光下泛着褐色的光。
“在画什么?”苏晚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鱼缸里的水汽。
“画我们的过滤棉时光。”林深放下画笔,走过去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等老了,就把这幅画挂在鱼缸上方,看一次笑一次。”
苏晚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两颗星星:“还要在画旁边放那个玻璃罐,让孙子们猜里面藏了多少个周六的早上。”
那天的夕阳把画室染成了橘色。过滤棉晾在窗台,蓝白网格上的褶皱已经干了,变成浅褐色的痕迹。林深把画收进画夹时,发现苏晚在画的角落写了行小字:“过滤棉会旧,时光不会。”
他忽然想起苏晚说过,过滤棉记得每条鱼的样子。其实它记得的何止是鱼,还有洗棉时溅起的水花,生病时的退烧药味,还有那些藏在水流声里的悄悄话——它们像硝化细菌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发酵,让日子变得越来越清澈,越来越温柔。
玻璃罐里的过滤棉又厚了些。最底层的褐色已经发黑,最上层的蓝白网格还闪着新棉的光。林深偶尔会打开罐子闻闻,里面有淡淡的水草腥气,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像把整个秋天,都封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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