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名单上,谁就得死。
这话说得,透着一股子刻骨的冷酷,也像是这雁门关外,风雪里日日夜夜盘旋的宿命。
陆寒,他这会儿可没半点儿说书人的闲情逸致,那半张残页,被火燎得卷曲发黄,可上面墨迹却像是刻进他眼底。
他连夜未眠,就着油灯那点子昏黄的光,死死地盯着。
名单,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言,每一笔都带着血腥味儿。
他指尖摩挲过那些字迹,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献祭名单”?
这分明是一张精心编织的蜘蛛网,网罗着整个江湖,甚至渗透进朝堂,细思极恐。
他发现这名单是按年份排列的,甲子、乙丑、丙寅……每一年,都会有几个名字出现,旁边还标注着“可用”或“弃用”。
那些“可用”的,多半是能为楚相玉所用,或者有利用价值的。
而那些“弃用”的,嘿,怕是早就化作了白骨,成了某种无声的祭品。
当他的目光落在“赵九渊”这三个字上时,心头猛地一颤,像被冰针狠狠扎了一下。
残页上,这名字底下写得明明白白:“甲午年启用,丙申年除。”启用,除!
这哪里是巧合?
这根本就是楚相玉对未来十年细作网络的精准推演啊!
陆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
“好一个楚相玉!”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像要压碎这夜色。
这家伙,不只盯着眼前的棋局,他的眼光,竟然已经看到了十年后,甚至更远!
这是何等的心机,何等的野心?
他不是在清除已知的细作,他是在规划未来的棋子,一步步地,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些所谓的“义士”,那些江湖里的“无名英雄”,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楚相玉埋下的伏笔,等待一个时机,一颗一颗地拔除,或者,利用。
心念至此,陆寒再也坐不住了。
他几乎是冲出营帐,命人将赵九渊立刻带到他面前。
赵九渊被带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屠夫特有的憨厚和市井气,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看到陆寒那张此刻像是凝了冰一样的脸,就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陆寒没废话,直接将残页拍在桌上,指着赵九渊的名字,沉声问道:“你何时开始为金风细雨楼效力?”
赵九渊身子一僵,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沧桑,像是被这世道磨平了棱角。
“就在你父亲死后第三年……陆公子,你父亲蒙冤那会儿,我本是个刑狱里的小吏,跟着我爹贾七混日子。
可我爹,他收了楚相玉的钱,一笔银子,就毁了你父亲那桩案子的关键证据。”
他语气低沉,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埋心底的愧疚,“我那时还小,不懂那么多,只知道爹爹得了大笔钱财,可很快,他……他也暴毙了。我因此被牵连,被逐出官府,成了个无家可归的野小子。”
赵九渊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陆寒,“后来,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找到了我,他们知道我无路可走,也知道我爹的底细,就……就让我干起了这行当。”
陆寒闭上眼睛,手指紧紧地攥着,指节泛白。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猜中了他的细作名单,不是什么洞悉天机。
这狗日的楚相玉,他根本就没有猜,也没有算!
他,是亲手塑造了他的人!
他买通了贾七,利用了他,然后又用他的死和赵九渊的落魄,将这个无辜的少年,一步步推向了金风细雨楼,推向了自己阵营的卧底位置。
这盘棋,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下了,而自己,还有所有这些以为站在正义一方的人,都不过是楚相玉眼中,可随意摆弄的棋子。
这心机,这狠毒,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片压抑的夜色中,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入关。
是慧觉,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悲悯,又深藏不露的少林游方僧。
他带来了陆寒急需的东西——一味“假死散”。
那药丸墨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慧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服下此散,脉搏全无,体温骤降,如同死人无异。只是……”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赵九渊,“七日之内,必须以‘续息香’唤醒,否则……便真的成了枯骨。”
赵九渊听着,脸上却没有任何犹豫。
他只瞟了一眼那药丸,便苦笑一声,伸出手:“给我吧,陆公子。”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情报线唯一的生机。
没有半分迟疑,他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
很快,药力发作。
赵九渊的身体变得冰冷,脉搏彻底消失,脸色青白,仿佛真的死了。
他被小心翼翼地装入一口薄薄的棺材,外面草草用几块木板钉上,再蒙上一层白布,由几个乔装的民夫抬出了雁门关,对外宣称是“染疫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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