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份疑云》
天还没亮透,陈巧儿就被跳蚤大军咬醒了。
他蜷缩在散发着霉味和汗馊气的破草席上,抓挠着身上新添的十几个红肿疙瘩,满心都是对现代杀虫剂的刻骨思念。直到花七姑带着破掉的茶篓找上门,他才惊觉自己哼起了《孤勇者》的调子。“你究竟是谁?”七姑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陈二狗可不会唱这么古怪的调子。”他喉头干涩,身份暴露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浓墨般的夜色尚未完全褪尽,陈巧儿,或者说顶着猎户陈二狗皮囊的现代灵魂,就在一阵钻心刺痒中猛地睁开了眼。不是噩梦惊醒,而是现实更糟——他成了这片草席上跳蚤军团的自助盛宴。那些微小的、看不见的恶魔,正用它们贪婪的口器,在他皮肤上开凿出一个又一个红肿刺痒的营地。他蜷缩起身子,像只受惊的刺猬,手指在粗糙的麻布单衣下疯狂抓挠,指甲划过皮肤发出令人烦躁的沙沙声。
“操!”他无声地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指尖感受到一处疙瘩被挠破后渗出的湿粘。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汗渍、泥土、霉变稻草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牲口气息的怪味,固执地钻进他的鼻腔。他用力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肺叶都仿佛被腌渍过,浓烈的思念瞬间淹没了他——不是思念什么人,而是思念那罐放在现代出租屋卫生间角落,包装花里胡哨的强力杀虫喷雾。那玩意儿只要轻轻一按,“嗤”的一声,就能让这些折磨他的小畜生灰飞烟灭。现在?他只有身下这张破草席,和四面透风、糊着发黄窗纸的土墙。
这鬼地方!他在心里哀嚎。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淋浴花洒,没有柔软的卫生纸!连最基本的清洁都成了奢望。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肮脏、充满敌意的培养皿。
炕的另一头,陈老爹震天的鼾声依旧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节奏丝毫未受儿子这边小小“战事”的影响。陈巧儿放弃了无谓的抓挠,忍着浑身的刺痒和粘腻感,轻手轻脚地溜下了炕。脚底板踩在冰凉粗糙的泥地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摸到墙角那只笨重的粗陶水缸边,拿起飘在水面上、同样粗糙的木瓢,舀起半瓢冰凉刺骨的井水。
他蹲在门外泥地上,就着这瓢冷水,开始了他穿越后每一天都倍感屈辱的“洗漱”。水泼在脸上,激得他一哆嗦,寒意直透骨髓。没有牙刷,只能用手指蘸着缸底沉淀的粗盐粒,在牙齿上胡乱摩擦,那股子咸涩和粗粝感让他直皱眉。冷水泼在脖颈、手臂上,带走一丝粘腻,却带不走皮肤下那顽固的痒意和被跳蚤啃噬过的红肿。
折腾完,身上更冷了,痒意似乎也因冷水的刺激而更加嚣张。他泄愤似的把木瓢扔回水缸,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缸里的水晃荡着,倒映出头顶一小块开始泛出灰白的天光,和他自己那张模糊、写满了暴躁与不适的脸。这张脸,线条粗犷,皮肤黝黑粗糙,下巴上还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与他记忆中自己那张清秀温和的面孔天差地别。每一次在水中的惊鸿一瞥,都是一次对“我是谁”这个终极问题的残酷鞭笞。
“妈的,这日子…简直了!”他低声咒骂着,声音嘶哑。现代那些唾手可得的便利——拧开龙头就有的热水,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清洁用品,舒适干净的床铺——此刻都成了最奢侈的幻梦。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油腻打绺的头发,指尖触到的油腻感和轻微的搔痒感让他又是一阵恶心。
“二狗?蹲那儿发啥瘟呢?”陈老爹含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从屋里传来,紧接着是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天都麻亮了,赶紧的!后山套子昨儿布下的,得去看看!别让野物叼了去,再让别的畜生祸害了!”
“知道了爹!”陈巧儿应了一声,强行压下满腹的怨念和生理上的不适。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但依旧带着土腥味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抱怨无用,活着,适应,才是眼下的铁律。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蹲麻的双腿,准备回屋去拿那张简陋的猎弓和几支削得并不怎么规整的竹箭。生存的压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暂时压倒了身上那些恼人的跳蚤包和心里的别扭。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黎明前惯有的沉闷。
“陈…陈二哥?陈二哥在家吗?”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女声在低矮的土坯院墙外响起。
陈巧儿猛地回头。只见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踮着脚,努力从院墙上方探出半张脸来。是花七姑。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水贴在光洁的额角,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平日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真切的焦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损的物件——一个用细竹篾精巧编织的茶篓,此刻一侧的篾片明显断裂、散开,整个篓子歪斜着,几乎失去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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